是初中生藏别人作业的“班斗”水准。
林玉婵擦干净手,看着小凤,认真说:“咱们做下人的,就该互相帮衬着过日子。一天干活下来多累,咱们得想办法,互相都过得舒服点。府里又没有父母心疼着,还不是靠身边这些姐妹。”
小凤微愣,想起自己多年未见的父母,忽然眼圈红了,不由自主点头。
“那个,过去……”
欠大脚妹的人情是还不掉了,还有颇多把柄在她手上,甚至,少爷说以后要她多做那个什么“鸡仔饼”送来,还得向大脚妹请教做法,还有求于她。
小凤觉得,无论如何得跟她道个歉,摒弃前嫌。
“我……你……”
可是,人又不是车,不能想往哪拐往哪拐。小凤看她一双大脚依旧不顺眼,看她那遗世独立的气质依旧觉得怪里怪气。衷心道歉的话怎么说怎么别扭。
“好啦,不聊别的了。”林玉婵灵机一动,善解人意地打断她,“对了,小凤姐,我还有事求你。”
小凤赶紧说:“好好。”
这不就扯平了,省得对她道歉了。
林玉婵想了想,说:“嗯,第一,以后从厨房里带饭,若有整个的点心,顺便捎我一份——我不要黏糊糊的那种。”
这是举手之劳。小凤连连点头。
“第二,我的衣裳磨破了,你教我补。”
女红、刺绣、盘头、裁衣……这些古代女性的傍身之技,林玉婵一概抓瞎。混个一两月还好,时间长了必定影响正常生活。必须赶紧找师傅学。
其他妹仔,譬如秋兰,对林玉婵不冷不热,交情一般。林玉婵也不敢冒然去跟她们沟通。
但今日小凤闹了这么一遭,眼下对林玉婵说一不二,是最好的人选。
小凤看看自己新得的香云纱,觉得这要求也不过分。还以为她要把那匹布要走呢。
“可以可以。”小凤说完,又自作聪明地加一句:“纳鞋底子你也不会吧?你穿这么大鞋,是很难做。我可以教你。”
这林玉婵倒没想过,莞尔一笑:“我手笨嘛。”
“第三,”林玉婵提出最后一个要求,努力显得漫不经心,“你知不知道,咱们的卖身契,平时都放何处?”
*
“国丧期”轻描淡写地过去了。茶行很快重新开张。
林玉婵继续在铺子里当牛做马,每天挨骂挨巴掌,也没工钱拿。
她心里不住盘算:怎么才能自己挣点钱呢……
那边寇来财正跟账房詹先生报账,聒聒噪噪缠夹不清。詹先生出奇的耐心,一点点核对。
冷不防林玉婵幽幽来一句。
“你又忘算利息了。上次不是说好的月息八厘五,从走账的那天起是三个月,应该减去一百八十两银子。”
寇来财当时就涨红了脸,“我……我没……我正要……”
抡胳膊就打她。林玉婵飞快躲到柜台后面。
詹先生转着笔,好脾气地轻声斥道:“不要显摆啦,我们正要算啦!”
说着龙飞凤舞地把那一百八十两记到了纸面上。
林玉婵躲过寇来财的大熊掌,脸朝着王全的方向,拖长了声音道:“哎呀我算错了,应该是一百七十两。”
也就是初中数学。她已经熟悉了近代的货币换算和表达方式,算数结果信手拈来。詹先生脑子再好,比不过她这个刚在高考战场里奋战过的解题机器。
她就是要显摆,要拔尖,要搅乱这一潭死水。
詹先生平素对她颇有回护,这时候也只好得罪一下。
詹先生刚写完“八”字的捺,笔尖凝固了。
其实本来他自己可以算对的,奈何这妹仔“多管闲事”从来没给过错数。詹先生被她无理打断,一个疏忽间竟然被她牵着鼻子走,听到那“一百八十两”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顺手就写上了。
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翘成个十点十分,忿忿道:“八妹,我们收留你,不是叫你日日捣乱的!”
王全王掌柜这次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顺势把林玉婵斥责一番。他背着手,将账簿检查几眼,黑了脸,揪过寇来财打了一巴掌。
“扑街!”掌柜的发怒了,“脑子连一个女的都不如,我花钱养着你们何用?还有脸怨别人?我告诉你们,再被这妹仔比下去,这个月的亏损通通扣在你们头上!”
寇来财敢怒不敢言地瞪了一眼林玉婵,默默转身干活。
他这两日魂不守舍,因为发现自己藏在货架底下的散碎银子居然好像少了一部分,生怕是有人发现他的“贪污”行径,但又不见掌柜的责罚,于是他安慰自己,觉得也许是滚落更深处了,哪天趁没人时用心找找。
王全转身又训林玉婵:“别得意!以后他们算错账了,你也一块罚!”
林玉婵眼睛一亮,微笑道:“掌柜的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