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吃过晚餐之后,趁着丈夫到书房处理公务的当口,向二小姐将下午采购的天价衣服小心翼翼地折好,预备过几天托老管家送到港城最好的干洗店处理一下,然后替敬小妞保存起来,日后送给她做结婚礼服。至于另外两件——门帘子的遮羞布,向佑仔细看了好几遍,实在不忍送出手,只好挂着作摆设了。话说,驰二爷又往她的衣柜里添了许多名牌货,其中还有不少是高订,对于她的三围也是摸透了,真是恶嗜好,钱多人冲动!
玫红色斜吊带碎花裙是驰冲送给二夫人的,向佑拿着东西径直往黎樱的房间走去。
黎小妹的卧室在二楼走廊的尽头,昏黄的过道灯下,房门虚掩。向佑一时兴起了捉弄某人的念头,脸上扬起坏笑,踮着脚尖从缝隙中钻了进去。房里没有开灯,很静也很暗。放眼望去,一轮明月和闪烁的星斗高挂天上,浅淡晕黄的光洒在窗前,低矮的沙发椅上,一团黢黑蜷缩在一处,火星明灭中,香烟刺鼻的味道萦绕在整个房间里。
烟?家里除了肖毓青、驰冲和自己,另外的人都是不抽烟的。向佑忽然忆起一个月前那个酒后的夜晚,迷乱、痛苦。当她提出结束婚姻关系的时候,驰冲用一整个晚上强迫自己收回了出口的话。现在想起来,她还是有些害怕畏惧那天那晚疯狂冷血的丈夫,不愿触及与之有关的一切场景和秘密。所以,不想惊动抽烟的人,向佑预备退出房间。
恰在此时,房间的落地灯亮了。
在黑暗与光明交织的一刹那,向佑看到了女孩子仰望星空冷漠、嘲讽、愤怒、疏离种种情绪糅杂的目光和藏在黑暗里熟悉却陌生的侧脸,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觉就像一颗幼小的种子,撒播在向佑心灵深处,渐渐开出迷惑的枝丫。
但很快的,女孩子脸上的所有情绪都消失无踪了,迅速又变回了日常生活中与自己朝夕相处时和善怯懦的样子。“大姐,你找我吗?”黎樱转过身,一张学生妹的脸斯文秀气,硕大的黑框眼镜衬得整个人清汤挂面般没有滋味。
向佑疾走几步,推开阳台上的窗,将浑浊的空气放了出去:“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她捂着鼻子咳嗽了两声,回头看见女孩子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扔掉了手中已走了一半的烟蒂。
“无聊,抽着玩的!”黎樱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说话声音像蚊子一般又弱又小,极易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向佑拣选了一个自然舒服的姿势,在她旁边的沙发椅上坐下,戏谑道:“平日里衣服、鞋袜都不舍得花钱,以后准备贡献给烟草公司和医院吗?”说完,把手里的碎花裙递给她:“二爷给你买的,穿上试试合身不?”
黎樱默默接过做工面料极好的奢侈品,双手抚摸着裙上的小花,并没有表现出兴奋喜悦,但眼睛里布满星星亮亮的光彩:“我知道在这个家里面,只有二爷和你对我好!”停顿了片刻,女孩子浅吟低喃:“我会记住的……”
“傻瓜!”向佑抬手摸了摸她柔滑冰凉的发丝,温和道:“你就像我的小妹妹一样,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驰冲是你的丈夫,他给你买任何东西,都是天经地义的!”
听到“丈夫”两个字,黎樱的手微颤了一下,然后紧紧抓住裙摆的一角,吸了吸鼻子:“大姐,你知道吗……二爷是我的恩人,其次才是我的丈夫!”她多么希望,这两个定义关系的词能够在分明先后顺序中调转位置。如果那样的话,该有多好啊!
恩人?向佑静静的看着身边清秀的女子默不作声。或许,在驰家的四房夫人中,二夫人总是最平凡、最不显眼的那一位,她没有自己身为正房的名头和向家的助力,没有肖毓青做演员的光彩和鲜明的个性;也没有温玉的花容之姿。但是,她的朴实无华和心灵的纯粹却是自己最喜欢,也最不愿意让世俗浸染的。
“六年前,我的家里遭逢巨变。父亲赌博输掉了原本殷实的家底,欠下一屁股赌债,后来更是丧心病狂地将妻女卖到了风月场所,替他赚钱还债……”女孩子说起这段生不如死的遭遇满面平静,眼中无波无浪,在旁人看来根本感受不到一点忧伤或愤恨。
六年前?向佑震惊不已,那时候的黎樱才18岁,如花的年龄,青春刚刚开始……
“那时候,我每天接四个客人,却不够偿还他欠下各大赌场滚雪球般的利息,我的母亲常常被那些变态的男人打得遍体鳞伤,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也许是憋得太久,黎樱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声音平静得听不出半点波澜。
闻言,向佑快崩溃了。这么些年的相伴,她竟一点也不知道女孩子有如此悲惨的过往,也根本没能为她做些什么。
“……这样地狱般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四个月,就在我快要心死绝望,自己了结的时候,我遇到了二爷。他解救了我们母女,替我偿还了所有的债务,也让罪该万死的人得到了罪该万死的惩罚……或许,对别人来说,驰家家主心狠手辣、嗜血无情。但是,于我而言——驰冲就是我的救赎,我噩梦的终结、新生的开始!”黎樱哽咽着,眼中的泪打了几转,终究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