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开埠区大道西路53号顾宅,英式田园风格的二层宅院如今一片死寂,没有开灯的大厅只能听到钟摆的滴答声响,漆黑的空间透着阴冷。
二楼十平米的画室,橘色灯光昏黄诡异,面容如玉的青年坐在轮椅上安静的勾勒着山山水水,一副超然世外的谪仙模样,认真而专注,直至门口传来一点轻微的响动……
顾夫人梅之宜仍旧穿着丈夫寿宴上的那件赭石红旗袍,成髻的秀发已在连番的奔波中散乱开来,整个人显得有些疲倦狼狈,但一双妙目仍旧不失锋芒。此刻,女人斜倚在画室的门边,脸上带着审视忖度的表情,沉默了片刻后,她幽幽道:“世人说,画师的笔下世界就是他心境的折射和向往追求……楼霄,你真的向往那些淡薄名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桃源生活吗?真的喜欢没有权势财富浸染的大好山河?”
青年没有回头,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他第一次与自己所谓的“义母”进行一对一的交谈:“不喜欢!”楼霄直言不讳,手下笔走如飞:“但是……顾正林喜欢。”谁人会想到,那个在港城黑道呼风唤雨的“风云会”掌权者历经数十年枪凛剑戟之路,竟然选择逃避现实,去做他的化外梦。
“所以,你就戴着这样一副善良正直、不争不抢的脸谱,欺骗了他整整十年!”梅之宜嗤之以鼻。她生性耿直,厌恶那些伪善虚假,她宁愿这人像顾威那样任性胡闹,但好歹是真情真性。
闻言,楼霄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画笔,转身时面庞狰狞难看:“你以为我想这样?”男人伸手,一把推开了面前粉饰太平的可笑道具,暴躁道:“当年,我的父母跟着顾正林出生入死打天下,用命为他换下了眼前的大好江山,而他呢……他坐稳了“风云会”的位子之后,却想着把一切洗白,要去做他的大善人,把那些恶名留给成功道路上的磊磊枯骨。试想一下,那些习惯了打打杀杀,穿惯了布衣草鞋,手中长期握着刀枪棍棒的人,你突然告诉他要西装革履地去蹲写字楼,做生意,当文明人……可能吗?”
梅之宜秀眉微蹙,冷声说:“楼霄,你以为“风云会”还会走多远?这世界终究邪不胜正,白天长于黑夜。也许,在十年、二十年之内上方会出于各种因素考虑,对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地下势力的存在。但是十年、二十年之后呢,一旦出现某个诱因或契机,它就会被连根拔起……正林这么做是未雨绸缪,给帮里的兄弟们提前铺路。”
青年推着轮椅一点一点向前,温润的神情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乖戾嚣张:“——顾夫人,我这双腿是怎么弄成这样的,你知道吗?”
梅之宜低头,呼吸停滞了片刻。她曾听丈夫说过,养子不良于行是因为八年前的一场车祸。
“车祸?”楼霄嗤笑一声,满脸阴鸷:“我的腿是被顾正林的仇家生生敲断的,我的父母也是因为那人惨死的。顾夫人,你告诉我——这仇,我报还是不报?该找谁报?怎么报?”男人面孔扭曲着,偏执情绪无法自控,握着轮椅的手满是青筋:“难道你要我老老实实的做生意赚钱,再用钞票把仇人砸死……哈哈哈!”
梅之宜对面前的人完全不同于平日的阴森皮相震惊不已,虽然她早就怀疑这些年楼霄在背后搞了许多事情,但当那张恭敬温良的面具掀开时,仍叫人惊惧不已:“楼霄,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法律”,报仇不一定要硬碰硬!”
“滋溜”一声,胶轮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响动。“我亲爱的夫人……”青年脸色铁青,连呼吸都是急促的:“难道你想告诉我——对付意大利hsd教父之子安东尼可以请律师打官司?”
意大利hsd?梅之宜吃了一惊,随即脊背发凉。这人,隐忍蛰伏多年,竟然是在打这样的算盘:“楼霄,你想让“风云会”为你的复仇陪葬?”
“不可以吗?”楼霄冷笑着:“当年,若不是驰冲出面,我早就被那个畜生折磨死了……所以,这是顾正林欠我的,他用“风云会”来偿还,天经地义!”
女人的表情从震惊、不敢置信到愤怒,数秒之内变幻几番,最后生生压了下来:“你告诉我,万安堂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闻言,青年耸耸肩,声音尖利:“义父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舍得?”他的唇角扬起诡异的笑,看得人全身发毛。
“阿威的事呢,是不是你搞的鬼?”梅之宜一双眼恨得快要滴出血来,连双手都在发颤。
“阿威……”楼霄不屑地轻嗤:“你这做后娘的,对那个便宜儿子挺好的嘛!难怪顾大少都30岁了,还会干些***女的勾当,他有什么资格做“风云会”未来的掌权人?”
“住口!”梅之宜一掌拍在门框上,喝止了叫嚣的男人:“你知不知道,正林在今晚的金盆洗手宴上原本会宣布的接班人是谁?”
楼霄嘴角抽搐了两下:“哼!开宴之前老爷子已经告诉我了——他的宝贝儿子将接掌“风云会”,要我好好帮衬他。不过很可惜,周韬和江万权都不买账。咱们太子爷的屁股即便硬抬上了那个位子,也会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