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顾珏撑着来时便备好的伞,立在东宫前微微打着哆嗦。
远远瞥见顾衡过来,忙欣喜地喊了一声:“侯爷。”
顾衡走过来,抚了抚他的脑袋:“我们回家。”
一直跟在顾衡身后的赵构听到这句话,下意识顿住脚步,侧头打量起被顾衡挡住的顾珏。
看到这个少年的一刹,赵构忽然心头很是不爽。
为什么顾家哥哥可以摸别人的头,却对他那般疏离,他长得也不差啊。
顾衡:“……”
回去以后,他便拒绝了任何来自东宫的请柬,哪怕是乾徵帝出面儿,他也以身体微恙,怕过给小太孙的由头给拒绝了。
乾徵帝素来宝贝这唯一的嫡孙,自然不会再让顾衡去东宫,也就任赵构撒泼耍哭去了。
但听闻顾衡身子骨不好之后,他便特准顾衡可以随时任用太医院中的太医,还顺道赏赐了许多高丽和大理朝贡送来的养身宝贝。
以往这可都是摄政王才独有的一份宠爱,如今分到了这位年轻的镇北候身上,朝中大臣们无一不是开始猜测,两家会不会架起加来。
毕竟,顾衡虽然初入朝廷,朝中却已经有了谢老,曾御史,王吏部侍郎这样的关系户儿,又有皇帝宠爱,未来权力扩大,难免不会在朝中添上新人。
而他们所站的摄政王,也是唐门一手捧出来的天之骄子。
两者之间,势必会擦出电光火石。
二月十八,汴京飘雪。
百姓们看着从年时便断断续续不曾停歇的雪,总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
顾衡却不这么以为。
大雪不断,今年天气景象不好,难免又会出现大灾难。
这几日,他命蒙恬在汴京郊外买下了一片庄园,明面儿上种些庄稼,暗中却是将散落在民间的顾家军旧部召集起来。
顾衡要重新训练出一支井然有序的军队,以备不时之需。
此外,他还拿出百万两银子,兑换成银票后递给蒙恬,让蒙恬去暗中大量收购粮食和布匹。
“侯爷,为何大量购买这两样东西?”顾珏不解。
“伯牙,待以后你学会了观天象,你便知道了。”顾衡微微一笑,抚了抚他的头,“现在你要做的,是好好念书,参加今年的秋闱。”
“好,伯牙一定不会给侯爷丢脸。”顾珏咧嘴一笑。
顾衡点头,正准备回屋,李叔突然带着两个禁卫军走过来,朝他俯首作揖道:“侯爷,摄政王请侯爷去府中品酒。”
唐铮?
顾衡挑眉,旋即点头:“好。”
摄政王府。
一处湖泊中央,有一小亭独立。
有一披着黑色大氅的公子盘膝坐在矮桌前,用小火温着一壶小酒。
谢玄顶着风雪走过来,为公子拨了拨旁边炉子中的炭火,再朝公子俯首作揖一拜:“殿下,镇北候来了。”
“带他过来。”
“喏。”
不多时,顾衡便走过长廊,来到小亭前驻足。
“臣顾衡,拜见摄政王。”
“侯爷不必多礼,且入座吧。”唐铮拎起酒壶,斟上两杯热酒,待顾衡坐在对面,推了一杯过去,“此乃青梅酒,侯爷且用。”
和上辈子一样呢,青梅煮酒论天下,顺便试探一下他的心思。
顾衡微微一笑,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此酒暖胃,甚好。”
“……侯爷可会博弈?”唐铮嘴角一抽。
原来是个不会品酒的书生。
“会一些。”
“来一盘?”
“那小臣便献丑了。”
“长卿。”唐铮抬手示意。
谢玄撤了上面的小火炉,留下酒壶酒盏,很快端来一面白玉棋盘,还有两盒玉做的棋子。
“本王先手,侯爷以为如何?”唐铮将白子推到顾衡身前。
“好。”
两人便这么下了起来。
一面下一面聊着无关紧要的话。
“侯爷以为,当今天下三分,我南周未来如何?”唐铮落下一字,围死顾衡一片白棋,忽然出口问。
“南周立国两百余年,绵延至今,名人代代涌出,为效力南周前赴后继,死而后已。现今南周亦有能人无数,南周自可再绵延百年,千年。”顾衡不疾不徐落下白子,直接扭转乾坤。
看着这棋局,唐铮愣愣,抬头用探究的眼神看向顾衡:“侯爷以为,我南周现在如何?”
“殿下,臣不敢非议。”顾衡作揖。
“本王赦你无罪,你且说来。”
“臣以为,怎一乱字得了?”
“乱?何以见得?”
“昔年天下三分,为东汉三国。汉室昏聩,让奸臣曹操掌权,挟天子以令诸侯。于是乱了数十年,方为晋止。”
唐铮:“……”
总觉得,这个顾衡在指桑骂槐啊。
“曹操定北,心怀壮志,也不失为一枭雄。”
“他不会想着复辟旧制,奴役百姓,自可算枭雄。”
唐铮目光一动,不再说话,开始专心博弈。
一个时辰后,斜阳西沉,月照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