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巡宫卫士的靴声渐远渐悄后,甘露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这本该是人睡得最沉的时辰,躺在墙角的长寿却双目圆睁,竖着耳朵仔细听着龙榻上的动静。
慕容泓自一个半时辰前呼吸频率就没变过,此刻更是舒缓匀长,应是正在睡梦中。
长寿心中有些紧张,此番闫旭川放他回来,是带了任务的。他之前在长安面前过度分析慕容泓的话,也不过是为了放松他们的警惕而已。
可慕容泓这么快召他值夜,又让他觉着心中不安。
仔细想想,眼下慕容泓就三个御前听差,前两夜分别是长禄和长安,第三夜轮到他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但……有了徐良之事在前,他始终不能如长禄长安一般对慕容泓全心全意毫不设防。
他捏着袖中那只细竹管,那是傍晚刘汾趁人不备塞给他的,让他今夜用在慕容泓身上。
不是不害怕,只是,他别无选择。
他悄无声息地支起身子,抻着脖子看龙榻上的慕容泓。
慕容泓就寝不喜把床帐放下来,故而一眼看去便一目了然。
他睡相极好,几乎躺下后就不曾变过姿势,仰面朝上,双臂平放身侧。
那只名叫爱鱼的大橘猫团在他腿部的锦被上,貌似也正睡得香甜。
长寿放轻呼吸,手脚并用地爬到御榻之侧,悄悄抬起脸来看向咫尺之遥的慕容泓。
隽美的少年睡颜如玉。
他与慕容泓同岁,只因为出身不同,际遇便云泥之别。
慕容泓什么都没做,他哥白送他一座江山。而他,百般辗转求生,最终也不过只能入宫当个太监。
凭什么呢?
他摸出那支一指来长的细竹管,按着刘汾吩咐拔去一头的塞子,对着慕容泓的口鼻轻轻吹了口气。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好似看到什么在动。
他惊了一跳,转头看去,原是爱鱼醒了,正扭过头来看着他,昏暗的光线下那双猫眼亮如鬼怪。
长寿的心砰砰直跳,好在那猫似是睡懵了,醒了也迷迷瞪瞪的,小耳朵转了转,扭头又睡了。
耳边慕容泓的呼吸却陡然紊乱起来,长寿回头一看,却见他眉头深蹙浓睫微颤,似欲醒来,吓得他头一缩躲到了床沿下。
好在不多时他的呼吸又平稳下来,长寿大着胆子探头一看,人并没有醒。
他定了定神,将刘汾教给他的问题在脑海中回想一遍,一一问来:“陛下,前天的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
慕容泓眼珠在眼皮下快速地滑动着,却没说话。
长寿心中疑虑,等了片刻之后,正想硬着头皮再问一遍,慕容泓忽然开口了:“地道,宫人。”声音还带着一丝惺忪的沙哑。
长寿松了口气,心道太后那边给的药,料想也不会不起作用。
“刺客是谁杀死的?”
“长……禄。”
“徐良因何而死?”
“不知。”
“慕容宪因何而死?”
“中毒。”
“谁下的毒?”
“……不知。”
“你如何看待太后?”
“严厉,不亲近。”
“你如何看待钟慕白?”
这回慕容泓停顿的时间有些长,长寿耐心地等着。
良久,慕容泓给出答案:“留之,可恨。杀之,可惜。”
刘汾让他问的问题已经全部问完,但长寿意犹未尽,于是大着胆子问了他自己的一个问题:“你如何看待长寿?”
“长寿……是谁?”
听到如斯回答,长寿愣了半晌,最终默默退回墙角。
寅时中,刘汾在外殿喊了好几声慕容泓才幽幽醒转,梳洗时也一副神思倦怠的模样,不时拿眼去瞥长寿。
长寿心中紧张,老老实实地垂首站在一旁。
慕容泓看了他几眼之后,便也不再看了。倒是长安在一旁察觉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暗忖昨晚这甘露殿内怕是还上演了一场好戏。
慕容泓上朝之后,长寿按例可以回寓所补觉。他便趁这段时间去了长信宫万寿殿复命。
听完长寿的描述之后,慕容瑛眸中闪过一丝疑光,看向一旁的寇蓉,道:“这反应,好像有些不对。”
寇蓉道:“奴婢倒觉着没什么不对,这每个人的体质性格各不相同,对这种药的反应自然也不尽相同。再者说了,这么件小事,只要有这个机会,随便哪个奴才都不可能办砸了。”
慕容瑛再次将目光投向长寿,语气中加了一丝威严,问:“下药的整个过程果真未出一丝纰漏?”
长寿头埋在地上,恭敬道:“没有,奴才都是按刘公公吩咐办的,一步也未曾错漏。”
“好,哀家知道了,你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