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旁听之人,钟慕白是最后一个到场的。他日常佩剑,随着他走路的节奏,剑柄与腰带上的金带钩互相碰撞,发出一种轻微而又特殊的铮铮声。赵枢现在听见这声音就反感。
彼此见过礼后,钟慕白在公案右侧的太师椅上坐下,扫视一眼暗沉沉的大堂,对一旁的京兆府尹蔡和道:“这堂中如此之暗,为何不点灯?是想瞎判吗?”
蔡和:“……”赶紧命人去点灯。
公案左侧的赵枢闻言道:“都说年纪大了眼睛会看不清,本官虚长钟太尉几岁,看什么倒还清楚得很。钟太尉劳碌太甚,是该歇下来好生保养保养了。”
钟慕白道:“说起劳碌,本官又怎及得上日理万机的丞相?所欠缺的,也不过是那份夤夜佳人送羹汤的福分罢了。”
赵枢见大庭广众之下钟慕白竟然拿厨娘的事来取笑,一时恼羞成怒,冷声道:“钟太尉此言未免刻薄,说得好似堂堂太尉府连个会做饭的下人都请不起一般。”
钟慕白哼笑道:“会做饭的下人自是请得起的,不过又会做饭又会红袖添香素手剪烛的,却是可遇不可求。也难怪丞相红光满面精神焕发,越活越年轻了。”
“赵丞相,钟太尉,郭公公,人已到齐,灯也点了,现在可否带人犯上堂了?”蔡和唯恐两人嘴仗打成全武行,到时收不了场,遂及时地开口打断两人道。
郭晴林虽是代表皇帝来旁听的,但比之另外两人到底身份要低上一等,便等着赵枢与钟慕白先开口。
钟慕白此时倒又懒得说话了。
赵枢强自忍下一口气,道:“开始。”
于是蔡和命人带两名案犯上堂。
陶行时一早从狱卒口中听闻了云秀来投案之事,只是男女不同牢,他纵然心焦如焚也无可奈何。如今上了大堂终于见到同样身着囚服的云秀,他心中一激动便欲冲过去,却被衙役牢牢押住。
“云秀,云秀,你为何要这么做?”他叫道。
云秀兀自垂着首安安静静地跪在大堂上,并不理他,也不看他。
“肃静!大堂之上不得喧哗,如若不然,杖刑伺候!”蔡和拍着惊堂木道。
陶行时被衙役押着跪在云秀旁边。因他会武,腕上脚上都带着沉重的镣铐,稍有动作铁链便哗哗乱响。
他喘着粗气看着云秀,云秀却至始至终也未回看他一眼。
因陶行时已被审过,且有了供词,于是此番蔡和便先审云秀。既然云秀自陈是真正的杀人凶手,第一步,自然是交代自己是如何杀的人。
云秀嗓音清澈低柔,字字句句不慌不忙条理分明,除了交代杀人过程之外,她还交代了自己与那学子相识的过程以及杀人动机,前后连贯毫无破绽。
交代完毕,负责记录的师爷将两份供词拿到一起一对比,起身走到公案前对蔡和道:“大人,两份供词关于杀人细节的描述一模一样,但云氏这份供词更为详尽。”
蔡和略略看了看,见的确如此,遂让师爷将供词拿去给三位旁听过目。
在云秀交代杀人过程的时候,陶行时一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听到此言,当即叫道:“大人,她撒谎!人是我杀的,因为我杀人时她在场,所以她才能做出和我一样的供述。请大人明察!”
赵枢看完了供词,开口道:“此言也不无道理,既然这云氏是陶行时的外室,难保她不是为了救情郎出牢狱而自揽罪名。”
蔡和想了想,便对堂下二人道:“如今你二人口供一致,需得有旁的证据加以佐证,方能让人相信你们各自的供述是否属实。你二人谁有证据可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陶行时道:“大人,旁的不说,她一介女流,纤纤弱质,怎可能杀得了一个男人?”
云秀道:“大人,罪奴知道杀人凶器在哪儿。”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钟慕白闻言神色微动。
陶行时也是吃惊地霍然转头看来。
“你知道凶器在哪儿?”蔡和问。审问陶行时时,他只交代凶器就扔在现场了,然而现场并未找到他说的那把刀子。
“人是罪奴杀的,凶器也是罪奴藏起来的,罪奴自然知道。”云秀静静道。
“那,凶器到底在哪儿?”蔡和问。
云秀自上堂以来,第一次抬起头来看着蔡和道:“大人,在交代凶器下落之前,罪奴能不能问大人一件事?”
“你只需交代与本案相关的事实便可,无需问东问西。”蔡和回绝道。
“蔡大人,这云氏既然是自己来投案的,你还怕她问出什么问题来为自己脱罪不成?还是你蔡大人公务繁忙至此,连听一个犯人问个问题的时间都没有?”钟慕白语气淡淡的,不怒自威。
蔡和忙道:“下官这不是怕耽误了您和赵丞相以及郭公公的时间吗?既然钟大人如此体恤犯妇,那云氏,你有何问题,尽管问来。”
云秀道:“大人,若一个人犯了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