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钟羡到了驿站照例先沐浴,竹喧用木盆端了他换下来的衣服去驿站后院的水井旁洗。
想起那个牛皮糖一般赖在队伍里不走的长安,他一时有些神思不属。走到井边时冷不防一旁的大树后突然伸出一只脚来,他猝不及防,被绊得跌了出去,正好趴在井上,若非井上有井盖,这一下就直接掉井里去了,手中的木盆和衣物也飞了出去。
站在树后的长安看着竹喧像只大蛤-蟆似的趴在井上,一时乐得哈哈大笑。
竹喧回头一看,出离愤怒,爬起身大声质问:“你做什么?”
长安咬着手中的阿胶糕,闲闲道:“给我穿了这么久的小鞋,还不准我脚疼的时候伸展伸展啊。”
“你若稍微有点自知之明,谁有这个闲心来针对你?”竹喧道。
“哦?我怎么就没有自知之明了?”长安问。
竹喧看一眼她手中的阿胶糕,虽然他对她吃少爷的东西十分不满,但那是少爷让她吃的,他也无话可说。
踟蹰半晌,他心一横,决定把话挑明了:“那次少爷中毒,在房里和你……少爷当时神志不清,过后也忘了,但你应该没忘?你若是真的如你口中所说的那样把我家少爷当朋友,怎么还能这样坦然地接近他黏着他?”
“为什么因为他神志不清之下抱了我亲了我我就不能接近他?这是我的错?当日在我逃出来之后,他爹娘还主动把我再送回房里去给他轻薄呢,你对你家太尉和夫人又是什么看法?就算柿子捡软的捏,你也看准了哪个是软柿子好吗?我长安看着像软柿子?还是你觉得你家少爷真的有断袖之癖啊?”长安说到这里,一指抵着下颌若有所思道“仔细想想,也难说哈。你看自从我来了,你家少爷整天盯着我,都不准我走出他的视线。原先我以为他是担心我的安全,经你这一提醒,莫非……”
“你别胡言乱语自作多情!”竹喧忙气恼地截断她的话道。
长安笑得颇为得意,道:“这不是全赖你提醒么,不然我压根没想到这一点。待会儿等你家少爷沐浴完了,我去问问他,也好让你安心。”
“你敢?”竹喧顿时慌了,他不怕少爷生气罚他,可他怕让少爷难堪。
“我有何不敢……”长安欢快地咬着手中的阿胶糕,结果得意不到两秒,只觉鼻腔间一阵湿热,似是有鼻涕流下来的感觉,可那流淌速度又比鼻涕快得多了。
她伸手一抹,指上一道血痕。
竹喧幸灾乐祸:“活该!”
他刚想回身去捡木盆和衣裳,耳边传来一声唤:“长安。”
竹喧汗毛一竖,转身一看,是钟羡从驿站楼中出来了。
长安回转身看着钟羡。
钟羡一见她挂着两道鼻血,忙疾步过来掏出帕子捂住她的鼻子,关切之心溢于言表,问:“怎么回事?”
“竹喧打了我一拳。”长安睁眼说瞎话。
钟羡:“……”
竹喧忙道:“公子,您别听他血口喷人,明明是他自己阿胶糕吃太多,上了火。”
长安嗡着鼻子问钟羡:“你相信谁?”
钟羡道:“于此事上,我相信竹喧。”
竹喧得意。
“走,去楼里歇着。”钟羡带着长安往楼中走,又对竹喧道“待会儿来跟我解释一下,他为何要陷害你。”
竹喧的得意脸瞬间变成苦瓜脸。
长安从眼角瞟了他一眼,无声地笑。
到了楼上长安的房间里,长安按着上辈子积累下来的经验用冷水拍了额头,洗了鼻子,不多时血便止住了。
“唉,果然是天生贱命啊,吃几块阿胶都要流一回鼻血。”长安感叹着在桌旁坐了下来,用手帕擦鼻子上的水。
钟羡递给她一杯糖水,道:“这与命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有的人不扛补罢了。记得小时候,大约是还在换牙的年纪,我娘,还有夫人,就是君行的娘,都吩咐家里人不许给我们糖吃。君行哪是个肯老实听话的,三天两头从府里偷甜食出来,与我和陛下三人分着吃。有一次他偷拿了一盒子阿胶,那时候大家都小,哪知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只知道甜甜的,三个人便将满满一盒子阿胶分吃干净了。结果第二天早上起床时,陛下满脸都是血,把夫人吓得够呛。擦干净后见陛下脸上并无伤口,也无别处不适,夫人才稍稍放下心来,问陛下是怎么回事。陛下讲义气,不肯将君行偷阿胶一事说出来,直到大夫来了给诊了脉,这才漏了馅。夫人得知真相,气得拿着棍子满院子里撵君行……”
钟羡说到后来,语气虽还轻快,然眼中的悲伤却快要藏不住了,遂收回目光垂下眸去。
长安看一眼他搁在桌沿上的拳头,笑着打岔:“陛下早上起来肯定没照镜子,要不糊了一脸鼻血,还不得自己先晕了。”
钟羡愣了愣,道:“其实陛下晕血的毛病,也不是与生俱来的。”
长安早就对慕容泓晕血的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