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依了我答应让陶夭回盛京去?”长安原本是歪在床头的,听了他这话便将身子往上挪了挪,想坐起来。
陈若霖伸出右手按住她不让她起身,道:“不错。我琢磨了一下午,还是觉得你上午在殿上的转圜之举是为了维护慕容泓而非是我。”
他不让她起身,她便索性继续侧歪着身子,只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一手撑起额侧,表情悠闲:“哦?何以见得?”
“你怕他会败。赢烨是大龑的宿敌,便是当年先帝对上他也无必胜之把握,所以龑朝在与赢烨的交战中失利,无人会将罪过推到慕容泓这个当皇帝的身上去。但是福州之战则不然。这是慕容泓主动挑起的战火,若是全线溃败死伤惨重,他如何向他的臣民们交代?而我若再将你是女子之身的消息散布出去,那么此战就会变成慕容泓因一己之私怨而挑起的战端。一个君王,因为跟一个藩王争风吃醋不惜让手下将士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只这一条,便足以让他苦心经营数年的君德与君威丧失殆尽吧?他借立陶行妹为后拉拢的武将之心,只怕会再一次离他而去。一个本来帝位就坐得不甚稳当的皇帝,再失了武将的拥护,他的下场会如何,你是宫里出来的人,也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长安听完陈若霖的话,意兴阑珊地弯了弯唇角,评价道:“分析得甚是在理,只除了一点不成立。我凭什么担心他会败?”
陈若霖看着她不说话。
长安便索性挑明了:“就凭你手里那种名叫瘟果的毒-药,和王浒阵前反戈的可能?”
“王浒有把柄在我手中你或许能借我劫陶夭之事看出来,但是瘟果,你如何得知?”那种燃烧后能释放毒气的东西,他可从未告诉过她名字。
长安伸手指了下立在墙角的书架,道:“第三排左数第三本书里夹着一封信。”
陈若霖疑虑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去翻那封信。
长安兀自道:“是你自己说的,手下人从云州带回了些好东西,还想用龙霜他们做实验。所以上次我去见陶行时之时,便让他派人去云州的深山里寻找善制药的部族以及能够造成大规模死伤效果的毒-药。若是一时找不着也不要紧,盯紧从福州过去的人便可以了。陶行时依言而行,派手下跟着你派去福州的人寻到了那个隐藏在深山里的神秘部族,也找到了这种名为瘟果的植物。因瘟果十分危险,便是当地部族也鲜少种植,只留存了一些作为自保之用。如今这些成熟的可以直接拿来使用的瘟果,都被陶行时借派人上京递奏折之机送到了钟羡手里。这封信便是钟羡收到东西后写给我的。至于王浒,他或许会受你要挟阵前反戈,可他若阵前反戈后就死了呢?你猜他的儿子有没有这个能力和胆量统领军队来降你?”
陈若霖看完了那封信,一双眼睛在烛光映照下亮如鬼火,站在书架前看着长安笑,道:“你还真是算计得滴水不漏。不叫陶行时直接写信给你,转个弯让钟羡来告诉你此事的结果,是因为我知道你与钟羡素有通信,不会起疑是么?”
长安:“然也。”
陈若霖回到床边。
长安问他:“如今,你还认为今日我殿上所为,全是为他么?”
陈若霖抬手抚上她细腻温热的脸颊,温存道:“你如此在我背后捅刀,不是为他,难不成还是为我?”
“把瘟果交到他手上,才算在你背后捅刀。在钟羡手上,便等于在我手上。你和他谁都不是真心待我,所以我谁也不为,我就为我自己。我想在这有山有海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过几天安生日子,就不能让你们打起来。如此,你可明白了?”长安道。
“我待你还不算真心?换做旁人如此算计我,便有一百个也被我杀光了。”
“那你的真心相待标准可真低,不杀就算真心相待了。”
“怎么这般会断章取义呢?是在背后算计了我还不杀。”
“手一直在我脸颊上徘徊不往我的脖子上移,忍得很辛苦吧?”长安看着他问。
“那倒没有。”陈若霖展臂将她抱到床内侧,自己脱了袍靴钻进被中,抱着长安道“诚然心里有点生气,但我还是喜欢你这般工于心计。连我都能被你算计了,这天下又有几人能逃得脱你这把杀人于无形的利刃?我的孩子有你这样一个娘亲,我才会觉得安心。长安,给我生个孩子吧。”
两人枕着同一方枕头,四目相对。
长安道:“你每次跟我说这样的话,都让我觉着如果嫁了你就注定要守寡一般。我不想当寡妇。”
陈若霖笑,道:“人生无常,我只是习惯防患于未然。”
“若真是人生无常,我不怪你,可你若铁了心上赶着作死,我才不要嫁你。”
“真不嫁?”
“不嫁。”
“那我强娶了。”
“你说过的从不强迫女人。”
“为你破例也无妨。”
“陈三日你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万不能行此出尔反尔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