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羡从怀里摸出婚柬递给他,却不想再留下看他是何反应。是何反应都不重要了,只有八天时间了,盛京与福州相隔数千里,快马一个来回都不止八天,还能做什么?
“我确有错,错在当年她故意摔在我马蹄下时,没有如她所愿将她带走,让她进宫遇见你,平白受这么多苦不说,最后就连自己的终身,都只能草草托付了旁人。”钟羡朝着看了婚柬已经僵在那里的慕容泓行了一礼,抱着盒子转身出去。
偌大的殿中只剩下慕容泓一人,他眼睛看着那封婚柬,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泥胎木偶,所有的思绪都被婚柬上的字给抽离了身体,一毫不剩。
长安要成亲了,就在这个月的二十八日,与陈若霖?
不,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定然又是钟羡那厮伪造来骗他的!
慕容泓想喊人去叫住钟羡问个清楚,一抬头却只觉头晕目眩眼前发黑,不由自主地踉跄后退,直到撞上御案。案上的台屏笔架噼里啪啦倒了一堆,一旁猫爬架上的爱鱼叼着一只毛球扭头看来。
他靠着桌沿缓了好一会儿眼睛才能视物,于是又把那婚柬看了一遍。
自欺欺人无法继续,他抬手就把那婚柬撕得粉碎。
想嫁给旁人?除非他慕容泓死了!
这时理政堂负责递送折子的太监求见,给他专门送来了一封折子。
慕容泓抬起眼,问:“谁的折子?”
小太监看着他阴云密布的脸,抖抖索索道:“是福王的问安折子。王大人说藩王一般逢年过节才会具折向陛下问安,现在不年不节的,福王写问安折子过来,怕是有什么要事,所以让奴才赶紧给陛下送来。”
听说是陈若霖的折子,慕容泓转回御案后面坐下,道:“呈上来。”
长福赶紧接了折子呈给他,然后将桌上翻倒的台屏笔架等物扶正。
陈若霖写了一手好字,铁钩银画气势万千,但落在慕容泓眼里,却只是张狂罢了。
这折子确实只是一封问安的折子,根据折子内容,慕容泓只需要回复“朕躬安”三个字就可以打发了。只是在折子末尾,陈若霖道为了表示对皇帝的敬仰之意,特奉上薄礼一份,望皇帝笑纳。
这份所谓的薄礼,就是随同折子一起呈上来的一方锦盒。
慕容泓打开盒子,发现盒子里躺着一本厚厚的书册,封皮上有字,曰:姻缘天定。
他拿起那本册子,翻开第一页,才发现原来不是书册,而是画册,就像……他曾经送去给长安的那本一样。不同的只是画法。眼前这本画册的画法慕容泓之前从未见过,不同于强调意境的水墨画,这画的色彩十分明艳,画的花草人物栩栩如生,观之仿佛人就在眼前一般,眉眼发肤都十分逼真。
画中画的是陈若霖与长安两人从相见相识到谈婚论嫁的点点滴滴,足足两百页。两人一起御敌,一起骑马,一起翻山,一起越海,拥抱亲吻,乃至床帏间的耳鬓厮磨,都被描摹细致,全无遮掩鲜明淋漓地展现在慕容泓面前。
许是人物画得太过逼真,慕容泓看着这一幕幕,便如同看着真人在他面前上演画中之事一般,胸口窒闷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直到他看到那幅画,长安半裸娇躯,骑坐在同样衣衫不整的陈若霖身上,陈若霖脸埋在她胸前,而她双手勾着他的脖颈仰头闭眼,一副任君品尝的模样。冷不防一股剧痛从心头泛起,便似猝不及防间被人在心口捅了一刀一般。
他红着双眼喘着粗气将这本装订结实的画册扯了个稀巴烂,然后惨白着脸手捂心口伏在桌案上。
长福见他这般发作,心中害怕,可看他似乎身子不适,身为贴身伺候的人,他当然不能视而不见,于是强抑着惊惧上前道:“陛、陛下……”
“都给朕滚!”慕容泓咬牙切齿地低吼。
长福第一次见到慕容泓这副模样,吓得够呛,忙和那名前来送奏折的太监一同弯腰弓背地退出了内殿。
那痛过了片刻就退下去了,慕容泓却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上午,慕容泓上完早朝就收到了钟羡的告假折子。
他告假半个月,去榕城赴福王的婚宴。纵不能阻止长安嫁给陈若霖,他也想亲眼去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泓却给他批了个不允。
钟羡收到回复后十分错愕,进宫询问究竟。
慕容泓坐在御案后头,一边批阅奏折一边眉眼不抬道:“朕能放她出去,就能叫她回来。”
钟羡见他表情虽平静,但那面色却是极差的,当下也就没有多问,行礼告退。
钟羡走后,慕容泓从奏折中抬起脸来,看着空荡荡的内殿,表情却又怔忪起来。
他方才在钟羡面前话说得满,但其实,他并不确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光凭那一个字,是不是真的能让她回来。
只是除此之外,一个藩王要大婚,他哪怕作为皇帝,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更何况时间还如此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