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些,床上用品和浴室用品都会换上新的。明逾这天正好没事,就也过去看一看,顺便买了一盆白兰花送过去。有次陈西林提到小时候住在海城时,一到夏天,街上很多卖白兰花的婆婆,她很怀念那花的香气,明逾也怀念,平城也有很多卖白兰花的婆婆,对于离乡背井的人来说,这些好像都是属于童年的回忆了。
宅子里的一切还和记忆中的一样。阿姨在给冰箱做消毒,明逾说帮帮她,被婉拒了,她便拎着花儿去二楼玻璃露台,给白兰寻了个好位置,又给洒水壶蓄满水,她坐在椅子上,看着露台外的风景,微暖的风从打开的窗吹进来,时间过得真快,上次来这个地方时她们还是仅有两三面之缘的熟人,那时露台上还开着暖气,现在呢?陈西林成了自己的女朋友,初夏也到来了。
宅子里的电话响起来,明逾侧耳听着,阿姨接了起来,她便继续放空思绪,不一会儿传来阿姨的脚步声。
“明小姐,是区街道办,他们想和户主讲电话……”
明逾站起身,“有说什么事吗?”边问边往屋里走去。
“不晓得呢,我没问……”
明逾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请问是青卿女士吗?”
明逾愣了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好像自己听错了一般,便又“喂”了一声,声音却比刚才低了。
“喂?请问是溯南路66号的户主青卿女士吗?”
“......我不是,您是哪位?”
“这里是区街道办的,请问您是青卿女士的朋友吗?”
明逾脑中好像短路了一般,半晌,“我是她朋友。”
“请问您贵姓?”
“我姓明……请问是什么事呢?”
“是这样的,明小姐,我们区街道办受建设局委托,请区里的居民填写一份问卷调查,关于在溯南路路口设立地铁站的……”
“卿卿……姓什么?您……真是街道办人员吗?”
对方顿了一下,“‘青草’的‘青’,单名一个‘卿’,‘爱卿’的‘卿’。您放心,这不是骚扰电话,您可以登陆我们网页查看。”
明逾的脑中乱了起来,像被病毒入侵的计算机系统,对方又在说着什么,她本能地应付,却也不记得自己都说了什么。
电话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挂掉的,她却还伫立在话机旁,阿姨端着一只盆来到了楼梯口,看了看她,小心翼翼开口:“什么事啊?”
明逾抬起头,眼中空落落的,“没事……没事……”又勉强挤出个笑来。
她往楼下走,边走边想,走到一楼楼梯口,看到了那幅照片,她站在那里,看着照片上的人,不觉往后退了一步,她再没刚才进门时的理直气壮了。
重又走上楼,阿姨在洗手间打扫,明逾走过去,“有这三个月的电费单吗?水费单也可以。街道办的人要。”
阿姨愣了愣,“哦,有的,都放在了陈小姐卧室的抽屉里,我去给你拿。”说着要放下手里的活儿。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吧。”明逾已转身往陈西林卧室走。
之前她没来过,推开门,厚重的帷幔,华丽的顶灯,偌大的床上顶着米色的床幔……“她偏爱民国的风物”,耳边传来陈西林这句话,明逾被这厚重的氛围压着,仿佛不敢向前了,又仿佛压着她的不是卧室里的氛围,而是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她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走到桌前,缓缓拉开抽屉。
里面是一沓沓的纸,她将它们取出,物业单,电费单……她屏起气,细细看去。
青卿……青卿……青卿……
她想起第一次来到这所宅子的那个冬雨之夜,她问陈西林:“租的还是自己的?”
她答:“不是租的。”
是啊,她只说不是租的,自己却将答案理解为,是她自己的。
再一细想,陈西林的许多话可不就是这样?
她以为房子是陈西林的,便说以为她没在国内生活过。
陈西林却说小时候在海城生活过,绕开了这栋房子与是否在海城生活过的关联。
她说你喜欢民国风格,陈西林说家里有人喜欢。
她问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你的家人,陈西林只回答一个“对”字。
她问这是不是你的长辈,陈西林便只笑着摇摇头。
……
对啊,有些话她不想说,但只要她说出来的,就都是真的。可不是真的吗?
可是,她姓“青”?明逾想起雪莉对她的称呼,原来她说的是“青卿”,自己偏偏听成“卿卿”。
这世上有很多人姓“青”吗?为什么都聚到了自己周围?
明逾不解地想。
单据下面还有一沓纸,是背面朝上放的,明逾将它们翻过来。
那是手打的素描。纸张却微微泛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