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行程改到上午,如果没有搭那班晚点的飞机,如果没有一时冲动打电话让青卿从实验室回家……仿佛每一个节点都是偶然,仿佛每一个偶然都可以避免,然而这无数个偶然却构成了这个必然的结果。
是啊,这本是一场危险关系,出不出事,只是时间问题。
她永远记得那一瞬青卿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毁灭性的懊悔,一个母亲、妻子、情人的懊悔,一种责怪自己亲手摧毁了世界的懊悔……
“那之后她的儿子染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自闭、自虐……学业暂时搁置,青卿也顾不上和丈夫离婚,甚至顾不上和我的感情该如何处理,那天之后她生命的意义仿佛就是赎罪,就是给西蒙医治。”
陈西林站起身,耳垂上的血凝固了,她还不知道那里的伤口。她走到窗边,背朝着明逾,刚才的那场混乱给无袖的白色背心在肩膀处撕开了一个豁口。
“就这样又拖了两年,那孩子看起来稳定了些,但生活很乱,男的,女的,都交往,青卿管不住他……后来他染上了艾滋,我们都不知道,他谁都没告诉。那年夏末,我带青卿去海城散心,她已经很久没有走出那个家了……我记得那天海城下着很大的雨……”
“就像今年二月的那场雨。”明逾的声音空空的。
“是啊,就像今年二月的那场雨,我都不知道,海城的二月也能下那么大的雨。”
明逾牵了牵唇角,“那天你也是这么说的。”
“那天她突然接到电话说西蒙自杀了,当时我在外面,不知道发生了这些,等我回家去,她不在家里,因为行李都没收拾带走,我就以为她出门有事了,等到傍晚,人不回来,电话也打不通……总之后来等我知道这一切,她已经处理完西蒙的葬礼,失踪了。”
“失踪了……”
“是啊,快六年了。”
明逾消化不了这一切,半晌,“青家人都知道多少?”
陈西林转回身,眼睛红了一圈,坐在刚才的椅子上,“她和青眉的关系很好,青眉知道得七七八八,至于其他人,或多或少应该会有些嘀咕,比如说我和青卿走得很近,但具体这些事情,他们应该是不知道的,”陈西林看着明逾,她已从刚才的慌乱中解脱出来,平静得像泰坦尼克触冰前的海,“关于青卿的失踪,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明逾微微启了唇,顿了顿,“为什么用她的名字在大迈建基金会?”
陈西林无声地叹了口气,“青卿是脑神经医学方面的专家,是个医生,对公益慈善事业也很热心,早些年联合国召集一个医疗小组去非洲义诊,她报名参加了。她去过东索很多次,而我所掌握的她最后的行踪,就是东索,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
窗外的天黑透了,脚灯的光晕微弱,门铃突然响起,两人皆是一惊。
“您好,酒店管家,请问需要铺夜床吗?”
明逾抹了一下眼角的泪,“不用了,谢谢。”
“抱歉打扰,晚安。”
陈西林站起身来,“现在,我大概还剩一件事情没有交代,就是为什么要等到八月。”
明逾也试图从地上爬起,整条腿都麻了,她这才发觉,撑着床沿,微微拧起眉来,“不要说了,”她站了起来,将散乱的头发理好,“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了。”
陈西林笑了笑,“听完吧,明逾,我再也不信你的那些‘不用说’了,就当我欠你的,日后你想起来也不再有心结,”顿了顿,她又补充,“在海城时我就决定都告诉你的,和你今天的态度无关。”
她走到门边,打开灯,明亮的光照得人无处藏匿,她又走到窗边,将窗帘合上。
“对了,自从西蒙发现了我和青卿的关系,我们的感情其实也就走到了低谷,我们甚至再没办法亲热,西蒙的脸阻挡在我们之间,而青卿那两年也常感慨,说她进入更年期了,说我不应该被一个老太婆拴住,”陈西林说到这里竟“呵呵”一笑,“后来我会想,她的出走,也许还包含着这部分原因,她想在彻底衰老前消失,是不是挺傻?”
她将皮箱打开,“现在我就告诉你,为什么之前我说等到八月。”
作者有话要说: 想说,一直以来很抱歉,没有什么深水加更,那对每一枚深水,我都当你请了我一杯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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