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书房门关上,黛玉才噘嘴,“世叔真是好没意思,分明不喜欢先生,还与他这般客气,可见你是个虚伪之人!”
说罢,又以帕掩唇,目露懊悔。似乎是觉得自己失言了。
张廷玉却不恼,“我确是不喜你这老师,可我不好与他冷眼相待。”
见他埋头看书,没再多说,黛玉只好换了个问题:“那你为何不喜欢西席呢?”
“待他离去,我才能告诉你。”
黛玉看着他,“世叔这般圆滑世故,真堕了你少年秀才的威风!”
张廷玉一怔,他看着女童离开,只觉心被狠狠击了一下。
圆滑世故…
说的是他吗?
所以他心心念念着林黛玉的大度纤敏,可最终却成了真心不纯,奸猾世故?
看着黛玉破门而出,门边的拙礼回头看向屋内,就瞧见自家少爷苍白着脸坐在学案前,目光怔忡茫然。
他扯了还在傻站着的拙书一下,奔进屋里:“爷?”
张廷玉回神,目光这才有了焦距,“无妨。”
长大后的黛玉比现在羸弱敏感,现在她还小,正是肆意随心的时候,大抵是觉得与他亲近才会这样使小性儿。
黛玉回了自己院子,便又觉得后悔,张家小叔给她送药、送炉子,人家对她可是一等一的好,她略一不高兴便这样,实在是不懂事。
可这事她又不好去与父亲说,便问起奶娘来,“我出了书房便又悔了,可又拉不下脸来回去告罪。”
奶娘听她说完,道:“张家小公子开朗大度,且是个豁达之人。当初他只是见小姐与老爷面色虚弱,便送了药来救急,可见是个古道热肠之人。”
见黛玉点头赞同,她指着被雪鹭带回来的糕点道:“小姐,便叫雪鹭走一趟,给小公子送去,说是…说是您尝了觉得好吃,让他也甜甜嘴儿!”
黛玉也觉得可行,便点点头,“那就按奶娘说的吧!”
见雪鹭要提走食盒,她叫住对方,“先拿过来!”
后者依她所言把食盒送到桌边,黛玉掀开盖子,从里头拿出一块糕点,“去吧!”
见那盒子里的糕点缺了一块,奶娘笑:“合该这样,是老奴疏忽了!”
那食盒送到竹园时,张廷玉正在写家书,拙书去了厨房取饭,拙礼守着门不让进,“我家爷倦了,姐姐有事在这边说就是。”
雪鹭身为府中小姐的大丫鬟,还从来没有被哪个小厮这般不客气的拦过,“我家小姐令我来送些甜食,总该送到张家二爷眼前才是。”
“不必眼前,姐姐给我便是。”
他伸手去接,雪鹭却退步躲开,“何时主子的事,也轮到你一个奴才…”
“谁在外面喧哗?”屋里传来一道声音,带着少年的沙哑,偏又稳重。
雪鹭推了拦路的拙礼一把,对着屋中道:“回张家爷的话,后厨今日做了梅花糕,我家小姐尝了一块,说今日这糕香甜可口,差我给您送些来。”
张廷玉放下笔,“进来吧。”
朝着拙礼得意地哼了一声,雪鹭便推门进了屋。
她将食盒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那盘糕点。
拙礼上前伺候主子净了手,便退至一旁去了。
少年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细嚼慢咽后才笑了一下,“你家小姐当真聪敏,我竟没尝出它香甜在了哪儿。”
雪鹭赤着脸低头,心道这小爷忒不识好歹,她家小姐可从未给谁低过头。如今小姐主动退让,他竟不依不饶了?
“去将柜子里那两盒甜糕蜜饯拿出来给雪鹭姑娘。”
正打算冷笑加讽刺的拙礼:“啊?”
张廷玉将整块糕点咽下,拿起桌上的茶杯来饮了一口,热气氤氲间,他脸上的表情竟叫人有些看不清楚。
拙礼不敢再多言,去书柜里将那两盒贵重的糕点取了出来,送到雪鹭手上。
“这甜食吃多了生痰,叫你家小姐莫贪口腹之欲。吃不完便给院子里的丫头们分了,改日我再给她送新的去。”张廷玉说罢,喊了拙礼,“添茶。”
屋里生着炉子,上头煨着茶汤,拙礼忙提了茶壶添汤,再给少爷续茶。
少年端起茶碗,“送雪鹭姑娘出去吧。”
雪鹭抱着两个小盒,对少年福了福身,便跟着拙礼出去了。
待回了后院,黛玉见她手上的食盒换成了八宝盒,疑惑着:“不是叫你去送吃食?你手里拿的什么?”
“是张家少爷给您的回礼。”雪鹭一路走来越想越气,道:“姑娘不知,那张家爷可真真是好足的派头,说吃不出咱们送的小食香甜在哪里,还叫我带了两盒蜜饯甜糕回来,想来是想叫咱们长长见识…”
“休得胡说!”奶娘怕两个小孩子真起了误会,便斥了雪鹭几句:“你一个丫头,再大也是姑娘给的脸面,哪里来的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