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贝多又问过一些细节类的问题,你一一答了,答得严谨又规范。你的话将“你拥有重生能力且能够预见未来”这一论题印证得更像真命题,可阿贝多却少见地在接近真相的时候情绪不佳。
他无疑是最为理性的钻研者,在各个方面。无论是炼金术、画技、与人为善又能保留精力的诀窍,还是抉择方面的东西。
他明白哪怕不协助你,单替你保守秘密的代价也足够大,所以更需要慎重思考是否该为此冒险。
风险太大,或许明哲保身才是明智的做法。阿贝多本该当即拒绝,可话要出口,他却不由想到蒙德、想到骑士团、想到可莉、想到砂糖和蒂玛乌斯、想到众多即便身处雪山也能让他感到温暖的地方。随后他又想起了一些刺骨又锋利的事物——他想到他的老师,以及他逝去的故国。
「坎瑞亚。」他又在心中重复了这三个字,这烙印一样的字符贯穿了他的前半生以及极大概率被注定的未来。
他敏锐地意识到,你刻意用坎瑞亚语跟他对话,未尝没有存别的心思。
——坎瑞亚已成残垣,蒙德的结局尚有可能改变,不要二度踏入故乡覆灭的洪流。
他得承认你这手感情牌打得精准有效,切实地左右到了他的判断。
这样想着的阿贝多不由又在那个盒子上轻敲了一下。这潘多拉魔盒一样的东西实在是——不。他很快止住了思绪。这不是重点。实际上你本身的危险性远比这东西大得多,他更该关注握着这武器的人而不是这柄利刃。
阿贝多看向你,脸上的神情平静淡然,看不出任何动摇。
你们对视良久,你似乎听到他的轻叹,那叹息声像是残雪从雪山薄荷上被风扫落下来,无声又细微,但又好像根本没有这声叹息。
他最终没有向你做出任何保证。
你和阿贝多走出基地的时候氛围有些沉寂。
尽管你们仍在有一搭没一搭地互相提出一些无关大雅的问题,再以巧妙又莫名严谨的角度来回答对方,但比起来时无风的晴空,现在的气氛更像凝滞不散的阴云。
雨滴欲落不落,让人无法预知下一秒云层的变化,或许会天晴,或许会暴雨。
正如,他没有向你做出任何保证——但也没有拒绝。
……
实验室中,班尼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不远处一只不小心闯进来的红狐狸正警惕地跟他对望,重心很明显地放在后腿上,方便转身就逃。
看这只狐狸火红的毛色就知道它不适合在白茫茫的雪山生存。大概是整日东躲西藏难以觅食,它很瘦,于是显得那双金色的眼睛愈发水润。
班尼特想找到些什么喂喂它,可是以他的倒霉程度自然没可能出现“想喂狐狸时正好在口袋里翻出火腿或是肉干”的美好巧合。
他回望了一下四周,猜测或许某个柜子里就存放着食物。
但阿贝多的实验室他并不熟悉,且不经主人允许到处乱翻着实失礼,真要把什么重要的东西弄坏了,他该如何向信任他的阿贝多赔罪。
班尼特一手紧握着阿贝多交付他的神之眼,另一手执着地在衣服上的各处口袋继续翻找。这时他想起自己背包里似乎带了面包,于是翻找的手停在半空。
担心打开背包的响动会吓跑这个惊惧的小生灵,他动作缓了又缓。
它看起来饿了很久,所以才抱着一丝希望跑到人类住所乞食,一边颤巍巍地往后退,一边又放缓步子紧盯着班尼特的手,企盼朝它扔来的不是武器而是食物。
班尼特很少为自己的厄运伤春悲秋,但他到底是个少年。看着这只狐狸,他想,它和自己一样倒霉。它红得像火却生活在雪山里,正如他出门就遇到落石还向往冒险。
但他年幼时有老爹们的帮助,受伤时西风教堂里为他治疗的修女姐姐从不跟他索要报酬,甚至他现在有了属于自己的冒险团——团员有旅行者、有派蒙、还有你。
而今天,他还经历了一次无比顺利的冒险,没有被淋湿、没有摔伤,一尘不染得简直像做梦一样。
所以,他的运气其实很好呀。
而现在这只狐狸遇到了他,他的背包又刚好有面包可以分给它——嘿嘿,大家的运气都没那么差,不是吗?
——是啊,大家的运气都没那么差。
雪山最顶端的岚光同时映出太阳的暖金与山间的冰白,冷风吹来的时候将散逸的纱雾直接蒙在太阳上。
寒天之钉就矗立在天空与雪山之间,那蓝色被天光得晶莹又森寒,冷到飞过的鸟儿都不敢在上面稍微歇脚。
你和班尼特告别阿贝多后就一同来到了雪山最顶。班尼特一边感慨风光景色,一边跟你说起他刚才遇到红狐狸的事,那只狐狸得到面包后就叼着跑走了,不知道之后能不能顺利找到食物。
你不假思索地回答一定能。
——可为什么能,他没继续问,你也就没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