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说服西军退走,那是因为西军与赵宋本身就有着不可化解的矛盾,但其它地方的援军来了怎么办呢?所以,目前我们必然是要集中全力攻打东京,河东这边,暂时便只能靠你们自己了。先坚持坚持吧,等我们拿下了东京,大军回转,张云生保管被吓得像兔子一般的逃走。”
“可是......”
不待柳全义说完,萧绰已经转头看向耶律珍:“元帅不妨给晋王多拨付一些军械,助晋王重振旗鼓,再编练一支军队出来。”
耶律珍爽快地道:“盔甲、刀枪、弓弩,晋王要多少,我便可以给多少。而且,还可以派出一支军官团队,帮助晋王尽快地重振旗鼓。”
拿下了河南府之后,耶律珍从河南府各地宋国武库之中收缴了太多的军械武器,很多都还包着油纸完全没有打开,崭新的家伙让耶律珍简直乐开了花。
说起来,宋国的制造工艺,委实比大辽要好得太多。
这些年来,在皇后娘娘的主政之下,大辽虽然在制造方面进步极其巨大,但比起宋人来,仍然是远远不如。
几百年的欠帐,可不是短短这几年能补上的。
“多谢元帅!”得不到救兵,能拿到军械,也算是稍稍得些安慰。
“不过晋王,现在我大辽数十万军队集结在东京城下,粮草方向,还需要河东方面多多支持!”萧绰话音一转,“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可是万万轻忽不得的。”
“明白,明白!”柳全义连声道。
风凌渡虽然是秦晋豫三地交汇的风水宝地,但经历了战火摧残,如今却也没有了几间完好的房子,唯一的一间驿站,此刻便是萧绰的安身之所。
不过,这里最好的一间房子,并不是萧绰住的。
而是住着一个绝大多数人都不认识的老头子。
打发走了柳全义,萧绰来到了这间房子门前,在警卫们震惊的目光之中,她轻轻地敲响了房门:“伯父,我可以见来吗?”
屋里只有粗重的喘息之声,却没有人回答他。
耶律敏伸手推开了房门。
站在门前,便看到罗颂端坐在椅子上正对着房门。
从被柳全义扣住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月了。
两个月,对于罗颂来说,却仿佛是过了两百年。
头发全白了,
身形也佝偻了。
眼中没有了过去的神彩,
有的只是昏浊与悔恨。
他认为这都是自己的错。
如果自己不被柳全义扣住,
张诚就不会那么轻易的上当。
陕西数万禁军,又岂会一朝尽墨?
陕西路兵马的的败坏,河东路的反叛,都已经给赵宋王朝敲响了丧钟。
作为被朝廷派出来专门负责西北路援军的相公,
罗颂认为,都是自己的错。
巨大的打击,让这位都堂相公的精气神儿,几乎彻底垮了。
“你是?”一时之间,罗颂竟然没有认出眼前这人是谁。
也是,十年之前,萧绰离开汴梁的时候,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女,
如今,却是位高权重威严自显的大辽皇后,
容貌虽然没有大变,
但气质却是已经翻天覆地。
萧绰微微一笑,看着眼前这个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成为了自己公公的老人,道:“伯父,我是萧家三娘子啊!”
罗颂霍地站了起来,身子绷直,上身前躬,昏浊的眼光霎那之间有厉光闪过。
萧绰身后的耶律敏不动声色地向前移动了一步,罗颂要有什么举动,他只需一伸手便能将这个老头儿给拎起来。
萧家三娘子,不就是辽国的皇后吗?
他死死地盯着三娘子,似乎在确认眼前的人。
好半晌,他才厉声道:“你,可对得起你爷爷,可对得起你父亲?”
萧绰格格一笑:“伯父,我父亲被冤杀在诏狱中的时候,不知在想些什么?我母亲死在弩箭之下的时候,不知在想些什么,可我,当年成为礼物被送到驿馆的时候,却在想,终有一日,我会带着千军万马回来,踏平汴梁,活捉皇帝。伯父,至于对不对得起我爷爷,我阿父,却待我百年之后,再去问问他们的意见吧!”
卟嗵一声,罗颂跌坐回了椅子上。
悔不当初啊!
当年,要是他再坚定一些,要是他不顾一切敢于将辽人索要萧三娘子一事公开,那么他便有很大的可能,将萧三娘子带回家的。
必竟当时,萧三娘子还是他家没过门的儿媳妇儿,
于情于理,他都可以这么做。
而大宋,必竟还是要脸的。
而不是等到官家宣布萧三娘子死亡,
然后再将萧三娘子送给了耶律俊。
当年送出去的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如今归来的,却是一个可以操纵千军万马的女杀神,如果知道当年送出去的是大宋的掘墓人,官家还会那样迫不及待吗?
想必现在是后悔了。
不,在萧绰名声雀起,在辽国国力蒸蒸日上的时候,在萧绰被誉为辽国有史以来最为圣明的皇后的时候,官家想必就已经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