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摊子支起来了，可众人见左偲年纪小，脸上又带着伤，纷纷嘲笑他连自己都治不好，还有脸摆摊治别人。
左偲大为光火，不住解释说这是伤因为自己连日忙碌，疏于治疗，才迟迟不好，说破了嘴皮子没人听，他甚至当街跟人对骂了起来。
晚饭时分，他和大黄鼻青脸肿地回到客栈，大家怎么问也不说，最后只道是一言不合，跟人打了一架。
吃完晚饭，左偲一个人闷在房里。阿吉又像个游魂一般钻了进去，照例坐在窗边。
“今天你别坐在这儿了，我有点心烦。”左偲道。
阿吉看着他：“我知道你心烦什么，今天我跟着你出去了，你在街上跟人吵架我都看见了。”
左偲越发不忿，不服道：“你也觉得我不行吗？”
阿吉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没亲眼见过你救人。”
“怎么没有，难道你不是——”左偲猛地住了嘴。
“我不是，”阿吉诚恳道，“我从小受了伤，生了病都不用吃药，自己就能好，阿福常说我是属壁虎的。”
左偲有些泄气。
“但我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阿吉又道，“咱们给全叔请了那么些大夫，都是整整齐齐的，从没见哪个是带着伤的。如果我是他们，也不会找一个自己都治不好自己的大夫来治我。”
左偲不敢置信地瞅着她，胸口一起一伏，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出来。但渐渐的他还是平复了下去，大概自己也想明白了，过了一会儿，从箱笼里翻出几个瓷瓶来。
这是他那份治疗伤口溃烂的伤药，但他这几日太过劳碌，一直没顾得上涂。
他打开一个瓷瓶，又取出一个小刷子，沾了点药膏，满屋子看了一圈，没找到镜子，只能自己估摸着往脸颊上涂。一时手重，不禁疼得龇牙咧嘴。
阿吉看了一会儿，有点看不下去，走上前去道：“我帮你吧。”
左偲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把瓷瓶和刷子递给了她。
阿吉手法生疏，但好在手稳，倒是没再弄疼左偲。药上完了，她在他的伤口上缠上纱布，看着他道：“其实你以前还挺好看的。”
“？”左偲抬头，“什么意思？”
阿吉不说话了，将药瓶收拾好便出了房门。
“喂！”左偲在房内暴跳如雷，“什么叫我以前还挺好看的？那现在呢？现在是不中看了是吗？”
他说着冲出门去，一路冲到柜台，问活计要了面镜子。往脸上一照，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镜子里的人蓬头垢面，鼻青脸肿，瘦得皮包骨的脸颊加上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好似骷髅。
左偲震惊了。震惊的后果就是，他接连三日都没出门，老老实实在房间里养伤，按时吃饭睡觉，上药喝药，作息规律得仿佛一只公鸡。
三日后，他再次出现在客栈大堂时，整个人已经焕然一新。连柜台后面的伙计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直到看到他烟蓝色的头发时，才确定他不是不交房钱混进来蹭住的流氓。
精神好了，运道也跟着好。今日竟然有几个病号来光顾他的小摊，虽说都是些感冒头疼的小症，但总算是开张了，也挣出了一行人当晚的饭钱。
巫医左氏的摊子摆到第二十日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个年逾花甲的老妈妈，通身贵气逼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有头有脸的侍婢。
她来到左偲的摊位前，二话不说，先递上五十两纹银，又递上一张请帖。左偲打开请帖读了，不禁惊讶不已，连话都不敢多说，只以目光询问。
老妈妈点点头：“明日辰时，医士持此请帖前来，会有专人接待。”
左偲点点头，把请帖小心收好，一路忐忑不安地回了客栈。
“怎么了？”阿吉问。
左偲把请帖给她看，又想起她不识字，解释道：“节度使夫人请我过府，为她诊病。”
“节度使？”
“就是瀛洲最大的官。”大黄抢先道。
“何止是瀛洲，”左偲叹道，“瀛颖十九州，加上无尽海，都是他的管辖范围。佣兵二十万，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
“这样大的官，什么样的大夫找不到？怎么会找到你呢？”阿吉不解。
左偲没有答话，他心里也没个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