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严的朝堂内。
皇帝段崇冷眼瞧着下方站立的臣子,目光在最前方的周启身上微不可见的停顿了一下。
周启又打了胜仗。有着这样一位威猛的虎将,皇帝本应该是高兴的,可一想到对方的获胜实际给了周家压制他的筹码,他便又高兴不起来了。
若想打倒周家成为真正手握实权的皇帝,周启必除。
皇帝已在心底下了决心,面上却仍旧摆出副热情的笑意,像是全心全意为战争的获胜而高兴的,他声调高昂,“诸位将士在本次战役中有着汗马之劳,朕便为你们一一行赏吧。”
赏给周启的并没什么好东西,皇帝忌惮他,不会轻易提升他的官职,其它金银财宝又都是他见惯了的。
周启的反应冷淡,排在他之后被行赏的贺灌却简直是狂喜了。当如此巨大的金银数额从宫人口中宣出的时候,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
谁能想到他竟会从一个人人瞧不起的奴隶,一跃而至朝堂面见圣上呢?而且对方还赐给他如此巨大的赏赐。
贺灌只觉长久来覆盖在他身上的灰尘被洗涤一空,面上顿时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行赏完毕的皇帝瞥了他一眼,头次受到封赏的将士大多都是一副激动的样子,他早已看得厌烦。他的目光略过贺灌,落在他身旁的栀子身上。
这人听到如此丰厚的奖赏却仍旧面色平静,倒像是个见过些世面的。可明明,他听说这人据说不过才一介奴隶出身。
他的心底生起些兴趣,于是开口,“这位女将军看起来神色淡淡,莫非是觉得朕的封赏给的有些少了?”
本来沉浸在欣喜中的贺灌顿时清醒过来,皇上不会是因为栀子的冷淡而不高兴了吧,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那栀子的结局……
他的心里陡然生起了担忧。
贺灌的担忧并未持续太久,因为栀子已经很快地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她恭敬地跪地,行礼,“启禀皇上,末将并非是不满赏赐。帝王之泽如雨露均洒,泽披苍生,末将恰好被照拂到一二已是万幸,又怎么敢生出嫌弃之心呢?恰恰相反,末将正是沉浸在皇帝的光辉普照中,这才一时忘了反应,还请皇上千万恕罪。”
是略有些吹捧的话语,但她的语调不卑不亢,因此倒不显得谄媚了,倒像是真情流露般。
皇帝的脸色顿时舒缓了,他重又大笑起来,“早就听说栀子女将有着七进七出的武术才能,不料能言善辩的程度也不遑多让,真是令朕颇为欣赏。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来了,她总算听到皇帝说出了那句。
栀子已分不清自己此刻究竟是忐忑更多还是期待更多,她重又想起那个多日来的愿景。现在并不是成熟的适合说出来的时候。
但,万一呢?
即便只有如萤火般微茫的希望,她也愿意拼力去搏一搏。
“末将心中确实有一期冀。”她看着前方,目光分不清在看皇帝还是朝堂,唯有语调越发铿锵有力——
“末将恳求皇上废除奴隶制。”
皇帝微眯了眼,冷眼瞧着跪在地上的栀子。他单是一时兴起才问她想要什么的,没想到如今却给了他这样一个大震撼。
瞧瞧他听到了什么?奴隶制?废除?
同听到这话的其它大臣反应也没好到哪去,彼此面面相觑着。
无形的波澜在朝堂上蔓延开了,室内静得可怕。
段拓植却是在这时忽然站了出来,“父皇,请听儿臣一言——”
早朝结束,已经散开的众人仍免不了议论纷纷,栀子能注意到不少目光在自己身上来来回回地打量。她并不在意,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人群中几个正对着她面露探究的大臣。
她虽在军营,却始终和段拓植保持着书信往来,因此也大致知晓朝中存在几个对奴隶制不满的大臣。今日她明知冒险也要提出主张,便是因为哪怕并没有侥幸实现,却也能成功地向朝中几位大臣递出自己的投名状。
只是没想到段拓植竟然忽然站出来为她说话。
在两人的计划里,段拓植的皇子身份是并不适合提出这个主张的,只要她方才适合当这个“出头鸟”,对方只要在事后遇到困难时适当帮忙伸出援手就行。不料他却忽然站出来了。
她看向段拓植的目光里透露了不解。
段拓植正在应对着几位和他谈话的官员。他其实是颇有些手段和能力的,只不过之前一直身处冷宫他便有意藏拙,没成想却被帝后一起算计推到了台前。
为了自保,他渐渐只得显露了自己的部分才智,并因此跻身成了朝中几大势力之一。
态度客气地和几位官员告了别,段拓植这才注意到栀子。
仍旧是那张熟悉的脸。三年的战场生活非但没使她的容颜逊色,反而更打磨了她如宝剑般深厚蕴重的的气场。
是比三年前更加令他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