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娘!”
他站起身, 大步走到殿门处,伸手就想拉她:“你回来了!”
丽质低着头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 躬身冲他行礼。
“原来妙云在陛下身边。”她短促地笑了笑,瞥一眼殿中软倒在地的妙云,语气平淡,听在众人耳中,却莫名有几分难堪, “妾回来时, 叔母正派人到处找呢, 看来是虚惊一场。”
李景烨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一时面色有些不自在。
李令月左右观望, 慢慢笑了起来。
她笑得憋不住泪, 一手掩口,好半晌才匀出气来, 看看殿里殿外这对堂姊妹, 满是嘲讽与畅快:“原来贵妃还不知道呀,你这个妹妹,小小年纪就心机深沉,贯会踩着别人的骨往上爬!”
说罢, 她又走近两步, 在殿外的阳光下露出一张狰狞的面孔:“原来大哥待贵妃, 也不过如此, 当初不择手段将她从六哥身边抢来, 才不过一年多,便与她妹妹苟且。贵妃,真真是可怜……”
她憎恶丽质许久, 今日看来,才发现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连她这个公主都不能自主,更何况是寻常女子?不过是个玩物。
李景烨听着妹妹口中如此刺耳的话,面色一下白了几分。
丹药的效用似乎正飞快地退去,他心中的浪涛一阵接着一阵,愈演愈烈,终于忍不住要解释:“丽娘,莫听她的话,朕待你的心意一直不曾变过!你妹妹的事,也并非如此!”
丽质垂着眼没看他,只默默转过身去,似乎一点也不愿听他的解释:“既然陛下正忙,妾便不打扰,先回承欢殿去了。”
说着,提步便要走。
妙云眼见情况与自己预料的完全不同,现下的她已完全处于劣势,再顾不得面子,忍着痛便爬起身,三两步冲到殿门处,大声呼道:“三娘!看在多年姊妹的情分上,看在——我父亲与母亲将你和大娘抚养成人的份上,求你成全我吧!”
丽质脚步停住,站在殿外空阔的空地上,慢慢转过身去,神色复杂地望着妙云满是祈求又掩不住嫉妒的目光。
她心里有些诧异。
不知这样的境地下,妙云竟还会提及姊妹情分与养育之恩。
妙云这个做妹妹的,总要与她和兰英争个高低,自她入宫后,更是嫉恨不已,何时念及过姊妹情分?
这话从妙云口里说出,实在有些讽刺。
至于叔父与叔母,养育她与兰英二人,也不过是另有所图罢了。况且,叔父抚养双亲亡故的侄女,也是大魏律例中明文规定的。
她从不认为她欠这一家人什么,如今妙云却有谢恩图报的意思。
这是哪来的道理?她恨不能狠狠地笑出声来。
可是不能。这于她而言,也不失是个机会。
李景烨一个眼神扫去,何元士忙带着五个内侍过去,将妙云和李令月请回殿内去。
门外只剩丽质与李景烨二人。
他上前捧住她的双手,语气中带着几分微不可查得恳求,一如他最初将她带进望仙观中哄劝时一般:“丽娘,我即刻将她逐出宫去,你不必理会。”
丽质望着他的眼,轻声问:“昨夜,四娘是否与陛下同宿?”
李景烨一滞,点头道:“是,昨夜她蓄意引诱朕,朕自会处置。”
丽质闻言,慢慢抽出手,转过身去,背对他道:“陛下要如何处置?将她逐出宫去吗?她还未出嫁,本是个清白的闺阁女郎。”
李景烨不禁蹙眉,似乎不明白她这样说的意思:“昨夜她亲口说的,让她如何都愿意,朕不曾强迫她。”
他从未许诺过钟四娘什么,不过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他对这样不爱惜自己,以自己为筹码设计旁人的女子深恶痛绝,如钟四娘这样,不值得他多费心思。
“可她以为陛下会将她留在宫中,才心甘情愿的。”丽质低垂着头,静静开口。
李景烨眉头愈拧愈紧,反问道:“那又如何?朕身为天子,难道还要为她这样不知羞耻的行径善后吗?她既然有这样的胆子,就该承受后果。”
古来帝王都有女人无数,有时即便临幸的是宫女,若不喜爱,也不会纳入嫔妃之列,更何况钟四娘是个宫外的女子?
他虽不曾做过这样的事,对后宫女人更鲜少苛责,却也不意味着要照单全收。
“丽娘,难道她方才的话让你心软了?”他走到她身后,将她圈进怀里,脑中忽而又闪过一个念头,嘴角竟浮现一抹极淡的笑意,“还是……你不喜朕与别人亲近?”
丽质浑身颤了颤,随即挣开他的双臂,摇头道:“陛下要与和人亲近,妾怎敢置喙?除了长姊,妾与家人,也没有那样的深情厚谊。妾只是……有些累了。”
她慢慢转过身,站在离他半丈远的地方,卸下面上维持了许久的柔顺,冷淡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