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洲大学附属国际医院
住院部渐次熄灭的灯盏将夜色推向了深处。走廊里阒无一人,廊灯宛若冰原上反射出的光,泛着清冷的蓝。
陆云望匆匆的脚步声踏碎了一地的寂静,为这惨白的走廊平添了微不足道的人气。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门边,不曾想,病房内的灯还亮着。
“爷爷,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陆云望不掩责备。
床上半躺着的老人像是做坏事被抓了个正着的孩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天精神不错,就多聊了会儿。”
护工解围似地说道:“你家老先生刚和我夸你呢,说让你接班他很放心。”
陆云望将手中的帆布包递上前,“这是爷爷的换洗衣物。”
护工接过,“我先出去,你们聊。”
“你哪儿都好,就是还不成家,叫人放心不下。”陆老爷子脸上没了笑容,无数的疲惫、沧桑和倦态趁虚而入,一瞬间憔悴重回面庞,提醒陆云望他已经出于胃癌晚期,时间所剩无几。
陆云望虽于心不忍,可还是强撑着挤出一个微笑,“等爷爷好转,我自然会考虑的。”
陆老爷子眼里的光黯然熄灭,笑容也跟着萎缩坍塌。
陆云望心头一痛。
尽管所有人都隐瞒了老爷子的真实病情,可他自己一定早已有所察觉。
胃癌晚期,根本就不会有好转的那一天。
“云望啊,你小时候就没了父母,是我一手把你带大。留你一个人在这世上,我没法安心。”陆老爷子按着自己的心口,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
沉睡的记忆被勾起,陆云望垂下眼睑,默然不语。
他五岁那年,陆宅遭遇了一场大火,双亲都在那场火灾中丧生。之后,他便被爷爷接到身边亲自抚养。
往事说不尽的辛酸,陆云望止住了话头,“爷爷先睡吧,医生说了您需要多休息。”
老爷子虽不乐意,可眼下夜色已深,望着陆云望眼下的淤青,他不愿让他操劳烦心,便点头躺下了。
陆云望替他关了灯,在黑暗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
江洲大学·学术报告厅外
“噗!”段慧月及时转头,才没把咖啡喷在洛以柠脸上,“你真把他送回去了?”
“是啊。”洛以柠揉着胀痛的太阳穴,“他住临湖别墅,可远了。”
“走,”段慧月伸了个懒腰,“去食堂吃份鸡腿套餐回回血。”
洛以柠苦笑,黑眸里尽是无奈,“有约。”
段慧月和洛以柠自打大一就是同学,她对她的情况知根知底。见她微蹙的眉尖,段慧月立即反应了过来,“你父母还在催啊?”
洛以柠点头,鸦羽一般的长睫低垂下来,“他俩太固执了。”
洛家父母都是全国有名的建筑师,在江洲大学建筑学院担任教授,典型的学术世家,难免古板些。但直接做到按头相亲这种程度,段慧月还是十分震惊。
但洛以柠倒是习以为常,和段慧月挥手告别后,穿过了报告厅外的人流。
洛母定的餐厅就在江洲大学本部几个街区外,是一家格调颇高的黑珍珠餐厅,情侣打卡圣地。
洛以柠在车里做了几分钟心理建设,才下车。
她为了今天的学术报告会,把一头长发束成了低马尾,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米色小西装,长裙的褶子熨烫得笔直锋利,让她有了和平日里截然相反的气场,一进门就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柠柠!”她一进大门,就听见有人在叫她的昵称。
洛以柠目光匀开,瞧见不远处的桌边坐着一个男人。一看到她的视线转到自己这边,他双眼一亮。
洛以柠忍着反感,朝着男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长得也算不错,可一想到这是洛母力荐的人选,洛以柠就提不起任何兴趣。
“程嘉树。”洛以柠疏离地叫了声对方的名字,算是和他打过招呼。
她脸上丝毫不见笑意,可程嘉树并不介意,他笑呵呵地给洛以柠拉开椅子,又给她倒了杯餐前酒。
殷勤得过分,让人感到浑身不适。
待双方都落座,洛以柠提醒道:“我们才刚认识,请程先生注意一下称呼。”
洛以柠的嗓音是轻柔温软的那一挂,可这声提醒没了往日的春风细雨,警告意味十足,让程嘉树脸上的笑顿时僵硬了。
他尴尬地摸摸鼻子,说:“没关系,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就会熟悉的。”
洛以柠蹙眉,“我只是不想让妈妈生气才会来,程先生不要误会了我的意思。”
“我也是不想让师母担心,”程嘉树搓了搓手,“想照顾好你。”
说罢,他不给洛以柠开口的机会,将桌上的首饰盒打开递上前来,“听说你最近刚出差回来,给你买了点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