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惊慌恐惧都起于危险的感觉,尤其是在知道自己被洞女欺骗后,大家都懊恼自己的大意。宁知郁闷地说:“我们也没得罪她呀,为什么要骗我们……”
“那不一定,咱们可是要把她嫁给蜈蚣,她能乐意吗?”戴景策反驳。
“我记得你们说过,这个世界是围绕主题运转的。”林宛丘缓缓说,“我不觉得她对我们有这么大的敌意,‘骗’这个行为可能本身就是世界给我们留下的线索。”
屋子里静得能听到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凉风从遥远的山间飘散而来,战栗立刻从皮肤自上而下流过。“谎言”与“真相”两个词在林宛丘脑子里反复交织,一会儿是那个唐朝新娘,一会儿是二十几岁的洪青,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有人见过洞女的样子吗?”
覃望舒立刻反应过来,面色不虞:“如果洞女也是假的,那可就麻烦了。”
“走。”齐升站起来,“反正也没什么线索,不如去问问她。”
“众”字是一个两面锋利的刀刃,可以寒肝胆,也可以壮声势,尤其是当队伍有了主心骨后,人就会在依赖他人中渐渐放松下来。走到洞女屋前时,大家似乎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
洞女依旧不愿意出来,隔着门“咯咯”乱笑,说出嫁前想拜拜爹娘,让大家替她去庙里一趟。还没等她说庙的方向,覃望舒一脚踹开了门——门口处爬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
说老婆婆似乎不太合适,因为除了白发几乎已经辨不清人形,她已经融化成一滩烂泥,只有两只灰白色的眼睛目不转睛盯着众人。阳光照进屋内,那两只眼睛在烂泥里仓皇逃窜,很快变红肿胀,向被针刺般崩裂开来,没了声响。
腥甜的味道刺激着林宛丘的神经,胃部开始痉挛不断。
“呕”两个新人又狂吐起来。
“苗族信仰祭祀太阳和月亮,在神话传说中,月亮是哥哥,太阳是妹妹,妹妹害羞,当人们看向她时,就会用金针刺人们的眼。刺眼换个词也可以称作盲目”覃望舒捏着鼻子淡定解释。
“所以太阳象征了遮蔽了人们双眼的谎言世界,而月亮则是残酷的真实世界。”齐升接着点明。
等林宛丘和宁知终于漱完口,太阳已经完全藏在了山后,村子里不同寻常的安静。这般暴风雨前的宁静令人心慌,大家都看向覃望舒,寻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洞女屋里漆黑一片,那黑色的屋子张着黑色的大口,像是要把人吸进去。覃望舒示意大家进去。
“覃哥……”宁知已经快哭出来了。
“你想留下也可以。”覃望舒不废话,转身走进去。
林宛丘也立刻跟上去。走着走着她突然感觉背上黏糊糊的,一双眼睛从她的后脖颈贴上她的脸,与她四目相贴。那双眼睛似乎刚从某个人的脸上爬出来,四周由暴胀的肌肉血管连接,“人”体最细嫩的肉紧紧绑住林宛丘的脖子。
林宛丘眼泪簌簌往下流,不敢惊动这东西,只能假装无事大步往前走。突然,那东西在她耳畔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洞娘子呢?”
林宛丘再也忍不住了,心说这一个个都来找她,不能这么欺人太甚吧。反正横竖都逃不过,林宛丘咬咬牙一把把它扯下来,拼命向前跑去。一眼望到头的空屋子此时犹如无底洞一般,怎么跑都不到头。
就在林宛丘绝望之际,终于撞到一个人的怀里。感受到熟悉的皂香和温暖的体温,林宛丘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覃望舒知道她肯定刚刚遇到了什么,安抚地揉揉她的头发。
“你刚刚是不是在擦手?”林宛丘又惊又恐,“我看到了,你那只手上沾了灰!
覃望舒无辜地低下头,若不是林宛丘看到了他得逞后勾起的嘴角,恐怕真会被这幅人畜无害的样子给糊弄过去。
但是经过这一遭,气氛轻松了不少。林宛丘也不再多言,任由覃望舒拉着她继续往前。
随着月亮的升起移动,先是一缕月光照在屋顶上,渐渐地,照亮了整个屋顶。林宛丘察觉地面似乎发生了变化,由坚硬变得柔软,由冰冷变得温热,由静止变得运动……林宛丘努力克制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当月光终于从屋顶小孔洒落下来,大家才发现洞女屋变成了一座庙。低下头,棕褐色的土面已经变成了灰白色的皮质地面,上面还隐隐生长着细软的绒毛——就像放大版的死人皮。
“我……”戴景策宛如吃了屎一样,脚趾拼命往上缩,想尽量减少与地面的接触面积。
“别动!”黑暗中覃望舒低声警告。
渐渐的,整座庙被照亮了。庙正前方摆放着五六米高的神像,神像后面隐隐约约供奉着一些牌位。神像由于背光,看不清样貌。
“吹笙鼓簧,中心翱翔。世民之子,惟天之望。是先秦《西王母吟》里的句子。”林宛丘辨认着两侧石柱上的古文字,“以回王母宫为代表的西王母文化遗址就建在甘肃昆仑回中山上,是已知西王母最早建立的王都,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