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史衙里站了不少人,竺晨风、金玉露、林若拙,叫花子薛小六,还有那失主及偷东西的少年。
下午有些阴天,这么多人站在门口,遮天蔽日的,感觉屋里黯淡了不少。
明杨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景,尤其看到竺晨风和林若拙站在一起,心里小小地别扭了一下。
没经过大脑,只是一点本能反应。
林若拙先向他行礼,作揖道:“见过明大人。”
明杨微微颔首,还礼道:“林解元。”
竺晨风和金玉露屈膝行礼:“大人。”
失主站着行礼,小贼已经被按在了地上,薛小六见到身着官服、威严肃穆的县令大人,腿一软也下了跪,被明杨示意起身。
崔典史让开主座,自己坐在一边,稍后便由竺晨风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她说话声音清脆悦耳,事无巨细,逻辑清楚,明杨一听便明了,听着甚是欢喜,心道,不愧是她,若是换了别人遇上这事,这小叫花子黑锅是背定了。
此案并不复杂,少年本就胆子不大,见了威武庄严的县太爷,趴在地上承认了一切。
从绳子磨损的痕迹来看,玉佩确实有自然脱落之嫌,他说是自己一时贪心,倒也能信得过。
如此胆小,确实不像是惯犯。
明杨望着少年趴在地上的身影:“觊觎他人财物、顺手牵羊在前,担心事件败露、栽赃别人在后,这两项罪名你可认?”
“小人认罪!求大人从轻发落!”少年头也不敢抬,瑟缩道,“小人家中贫寒,父亲早亡,有一患病老母需要侍奉,小人今日进城是、是为她抓药,无奈囊中羞涩,一副药都抓不起,失魂落魄间到了酒楼外,进去听会儿说书,想、想放松片刻,再想想办法,恰好就看到、看到这位大哥的玉佩……”
“这全是小人一时鬼迷心窍,走岔了路,可若是小人坐牢,没人照顾母亲,她的病会越来越重,请大人网开一面,如果非要判小人入狱,可否暂缓一段时日,等母亲身体康复些,小人定会主动前来、来领罪。”
听到这里,林若拙突然拱手道:“明大人,夫孝者,百行之冠,众善之始也,此人虽然有错在先,但念他一片孝心,定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还望大人能够从轻发落。”
明杨沉吟着,望向竺晨风:“竺姑娘觉得如何?此案是你破获的,本官想听听你的想法。”
“偷盗又栽赃别人,的确触犯律例,民女才将力主将他送来衙门,交由大人处置。”竺晨风微微低头做谦恭状,“但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相信大人能够秉公判决。”
“失主怎么想?要追究责任吗?”明杨神情威严道。
那位失主连连摆手:“草民不追究,全凭大人做主。”
明杨又看向薛小六:“你呢?”
原本咬牙切齿、要把人头皮撕下来的小叫花子这会儿表现得相当文雅,他觑了觑趴在地上的少年,叹了口气:“他应当不是针对我,只是想自保,被送到县衙来肯定都吓死啦,定然长了教训,以后不敢犯了,我也不追究啦!”
“诸位皆心怀善意,令本官十分感动,若社会风气都如此风清气正,则是百姓之福。”明杨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偏头望向旁边坐着的崔典史,“先将此人收监,再派人去他家,联系里长核对情况,切勿将此事宣扬出去。若一切属实,便笞责十五,以示惩戒,若他所言有半点出入……”他再度看向桌前跪着的少年,“本官一定会加重处罚!”
崔典史立刻起身拱手:“是,大人。”
少年连连磕头:“多谢大人,小人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明杨便没有再搭话,摆了摆手,示意衙差将他带下去,又让无关人等退下,只留竺晨风和崔典史,单独问她是否愿意过堂之事。
他本以为她一个女子,定然不会愿意因为这件事而抛头露面,本也想给她行个方便,谁知小厨娘眼一亮,头一扬,说:“我当然愿意!”
上庭作证嘛,这是公民应尽的义务!
明杨:“……”
“你不再考虑一下?”他试探地问,“现在搜集的证据和苦主,已经足够治他的罪,加你这一项,也不会再加重他的刑罚。”
竺晨风摇摇头:“别人都来作证,我不想当缩头乌龟,律法要求什么我就怎么做。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案子就该办成铁案,就算将来卷宗被呈到刑部去,也不会让任何人挑出不是来。”
旁边崔典史竖起了大拇指:“竺姑娘心中有大义,老夫佩服。”
行吧,明杨还能怎么办,只能成全她。
无奈之余,心中还有点甜,感觉她也是为着自己着想,不想他办的案子有一点瑕疵。
这般贴心的人,真是打着灯笼都难寻。
“好吧,就依你所言,届时案件过堂,本官会派人通知你。”明杨站起身,向崔典史点头示意,离开了典史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