镌刻在记忆深处的,是资料室的午后。
书页翻动的沙沙细响,阳光滴落轻纱帘幕的、静谧悠扬的声音,偶有微风卷来玛瑞娜海浪的余韵,以及……沙发上深眠的那人匀称的呼吸。
平日里堪称凶恶的眉眼被细碎的光芒晕染,任由绵柔的宁静流淌。
彼时,骇人的伤疤不曾爬上他的脸,暴戾的赤瞳被覆盖,吝于言笑的嘴角稍稍松懈,指节分明、能擎着愤怒之焰的双手敛了杀意……唯有深锁的眉心,连酣眠也无法撬动它分毫。
娇小的身影抱书守在对面,坐累了便拢拢裙摆换一换姿势,口渴了就小小抿一口杯中凉水,看乏了,轻轻合上门,如轻灵鸟雀,转眼融入骄阳与树影的斑驳。
到了时间,她会披着日辉的余温重新停落回身边。地中海炎日烘烤之下,草木气息沁着柠檬与柑橘的清甜,也被她带来,溶入这件陈旧书室弥久不散的檀木味。
踮着脚,用像棉球撞在身上的力道推搡,以女孩独有的软脆嗓音安抚似的催促:快醒醒,醒醒呀,父亲叫我们用餐啦……
转醒的那人此时常是神志不清的,分不清是睡得太沉、太热,以致于失了神智,还是那双小手太过热忱,才不得不随她牵着自己在城堡转悠。
偶尔她会故意早早把他叫醒,再将他也带进那片斑驳。
两人小憩在日影碎音中的古旧橄榄树,她靠在他的臂肘,指给他看那般微不足道的发现,询问一些书本不曾解答的问题。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不是有问必答的脾性,她也不恼。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对世界充满旺盛好奇,有无数问题,却不求甚解。
只在这种无人环伺的时候,才会如此闲静亲昵。
——真吵闹啊……叽叽喳喳的,鸟儿变的吗这小鬼
……这片森林,倒也适合她
手心中,确乎是握住了跃动着燕雀般生命力的热切。
…………
……
“……”
——竟然会,做这样的梦
无聊
不同的是,被门外巨大的声响吵醒,这一次转醒,站在他面前的,是阔别八年的她。
八年,能吞夺多少?
譬如——当年满心敬慕于他的小鬼,此刻正满腔愤懑地向他怒目而视。
出乎意料,没有被惊扰的不满。
他只觉得高兴。
——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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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闯进了瓦里安,轻易逼退了负伤的贝尔和列维。
跨越八年空白,你终于如他所愿——站在他面前。
自他做出抉择的那刻起,就注定了你们今日的对峙。你知道他早有觉悟,你主动来找他,必定在他计划中吧,或许他此刻仍在利用你也说不一定。
“你也是,父亲也是……”他反叛的理由,父亲的隐瞒,他们都各有各的立场,唯有你,唯有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
你已经……厌烦这样被动了。
被动地卷入纷争,被动地唤醒回忆,被动地承受无法挽回的后果!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积攒的怨怒被长途奔来的不稳吐息加剧,你第一次,朝他忿忿怒吼,“八年前也好!现在也好!为什么啊?!!”
他安然地坐在那里,接下你发泄的话语,没有半点波澜。
“我想要的只有彭格列,仅此而已。”XANXUS平静得近乎残忍,只是在告知他的要求,不需任何顾虑,“现在,站到我身边来。或是带着门外顾问的戒指,有多远走多远。”
“……”
他对父亲做出那样的事,还想指使你?还指望你站在他那边?!
“哦?”见你愤怒至此,他居然满足地笑了出来,“恨我?哈哈哈哈哈——!很好!这样的眼神,比之前的好太多了!”
他站起身,那双眼又如记忆中那般注视着你,仿佛笃定了你依然为他所控。
“只管恨吧!我会不折手段抢到彭格列首领的位置,谁也阻止不了我,不管是你,还是老头子!”他抬手亮出指上的半枚大空之戒,傲慢至极,“下任门外顾问,你只能见证我的胜利,承认我做你的首领。”
你不懂他了。
你不懂这个男人。
他到底是谁?
伴随你七年光阴的那个人难道是虚假的吗?
难道从你出生起,他就一直在骗你吗?!
为什么在害得父亲危在旦夕,执迷不悟地用恐怖手段企图毁灭你的世界,明明做了这样罪大恶极的事情——
竟然还妄想你!!!听从于他啊!!?
黑炎自你手心的血痕炸燃!
“绝不会让你得逞!哪怕对手是你!”语言既已无法相通,那就直截了当地解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