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远情不自禁的抬起眼睛。
他想知道,平安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于是他看到,赵平安眼神坦荡中带着一点小小的局促,让他搞不懂是什么意思。
其实,赵平安的小紧张是怕穆远误会她与花三之间有什么,毕竟生死相关时的求助,那必定是生死之交才可以嘱托的。
虽然花三郎行为古怪,但女性的直觉告诉她:那家伙对她无恶意。尽管,那样执着的好感也来得莫名其妙的。也尽管有时候,花三郎的行为和神情还带着一丝不可控的疯狂。
可现在,她要和时间赛跑,和生命赛跑,什么助力都要用上才行。
她只是怕,万一穆远妒忌了呢?这样的男人百年难遇,她可不想与他产生什么误会。
不过话一出口,她就感觉气氛瞬间有点紧绷,于是就想着补,“如果你不喜欢的话……”
“若能帮你,无论什么,我都会帮你做。”穆远却突然出声,拿定了主意。
一切,以平安为重吧。
他压下心中那丝隐约的妒忌,或者还有点失望。
原来在危急关头,他并不是她惟一可以依靠的人。而后他又觉得自己小气,在这种危难时刻,自然有多少力量就动用多大力量。
不过三弟性格乖戾,最近变得愈发不可理喻,像换了个人似的。以前那么执拗,现在却似什么都不在乎。但他看得出,三弟对平安有真情,那么三弟就应该不会害平安的。
“还有……”赵平安岔开话题,不想再执着于有关花三郎的事,“我早料到叶贵妃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毕竟我害得她如今连皇太后也没有请封,而且九哥儿也不太听她的话了。”
“你派人盯着那毒妇了?”穆远是第一个敢这么说当今亲母的人。
“没错。”赵平安只觉得暗中小爽,点头道,“叶贵妃怎么把宫女小小,哦,就是那个疫病的携带者,她怎么把小小赶出宫,中间经历了什么波折,小小出宫后做了什么,我大致上有个脉络。”说着,报了一串地名和人名,全是小小在遇到她之前所经历的人和事。
一堆人盯她,她自然也捡重要的人盯。
阿米和阿豆留在宫里,正是做眼线的。不过尽管她很喜欢穆远,可惜对方的政治态度不明确,又摊上那么个爹和亲弟弟,所以她并没有把底细全交待了。
其实宫里,特别是慈德宫的一举一动,绝对离不开阿豆和阿米的眼睛。即便叶贵妃只是赶出来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们也会尾随调查,直至觉得没有问题了。
也就是说,她其实有在提防,没有傻呼呼的任人算计。但她千防万防,也只是正常的人类思维,没想到叶贵妃和叶家这么丧心病狂,这么禽兽不如的。
事件爆发前,没有人能往传染疫症的传播上想,所以她虽然可以提供小小这几天的基本活动情况,具体细节和有没有另外的传染源,到底是从哪里挖来,由谁挖来,怎么进京的这些细节却关键的问题,还是要靠穆远来找出答案。
她能做的,就是缩小穆远的调查范围,减少他的工作量和难度。
“我记得了,全部。”穆远认真听了两遍后说,“幸亏大长公主聪慧。”
“你这样说,我无地自容了。”赵平安低下头。
穆远恨不能上前抚摸她的头发,却只能傻站着说,“这就好比打仗,你能料到敌人会怎么做,从哪个方向进攻,从何处撤退,却无法确知他从哪个方向射冷箭的。”
真是好比喻啊,赵平安想,而后道,“那,只能辛苦你。”
穆远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身子侧了侧,似乎要走了。
“穆远!”赵平安却突然叫了一声穆远的名字,声音大到自己都吓了一跳。
好舍不得啊,因为局势紧张,硬生生让她有了一种生死离别的感觉。于是这行为,这首次直呼对方名字的举动,她想都没想就冲口而出。
又莫名想起他浑身是血的样子,惨笑着,眼神里全是受伤。
谁伤害了他,是她吗?
他那样的人,若非伤到彻骨切肤的痛法,怎么会那样笑,失望到绝望般。
“在呢。”穆远应道,转过头,望进赵平安的眼睛。
目光相遇,绞着,赵平安似被下了魔咒,完全不能做出反应了。偏偏因为那疑似天花的原因,不能走近。于是,他们也不说也不动,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凝视对方,半晌,又半晌。
赵平安忽然想起前世时,在全国范围内爆发的那场可怕的传染病。当时她所在的大学全部被隔离,所有人不能进出校门。于是有了男女朋友的同学,就那样隔着铁栅栏和心上人说说话。有的还伸出手,明明碰的是空气,也似乎交握着。
当时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还觉得可笑来着。
现在,她终于懂了。
一边,蹲在地上画圈圈的阿布只觉得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