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安望着眼前四人。
在这样特殊而艰难,真实情况暂时不能外泄的情况下,在这样稀世名医对天花之症都没有特别好的办法的环境下,医者的品德就是重中之重了。
而那两个中年叔叔则是钱老的两个儿子,药僮是一直侍候钱老的。难得的是,从那三人的表情和眼神上看,紧张有,凝重有,忧愁有,却并没有怨怼和抗拒。
她放下信,起身,对老者深施一礼,“钱老,平安谢谢您。”
钱老吓了一跳,连忙想上前又紧急缩回去,只得慌张侧身,不敢接受,并急着道,“大长公主这是何意啊,要折煞我老头子了啊。”
“因为您明知这是刀山火海,还把全家的身家性命全押上了。”赵平安很诚恳,“平安心中佩服,这一礼,您是受得的。”
“若能延治疫症,救万万人,小老儿一家三口的命算不得什么。”钱老摆手,“家里也都安排好了,万一若是……总有不成品的孙辈送终。”
“我定不让您有事!”赵平安掷地有声。
“生死有命。”钱老倒豁达,“我虽为医者,也知天意难为。但,总要努力一下的。只是我才疏学浅,不知要怎么做,能帮得一分是一分吧。大长公主知情后立即封府,免得疫症发作起来,也是把自己置于险地的。大长公主能如此,我这个老匹夫有什么不能的?”
“对啊,疾病猛于虎,耽搁不得!早治一时片刻,就多一分机会。医书有记载,此症的患者也不是全部身亡的,好一好,总归十有存一。所以病患在哪里,大长公主支会一声,我们立即就开始医治。”钱二,就是胖叔叔插嘴道,显然是个直性子,急脾气。
赵平安抚额:钱二叔您这么直白的说出天花的高死亡率这件事,真的好吗?
之后又有点挠头,不知要如何说明白。毕竟,《引痘略》她还没有看过,不太熟悉那些中国古代的医学表达方式。
不过正当她不知从何说起的时候,唐太医快步跑了进来,不顾礼仪,直接嚷嚷道,“大长公主,臣已经弄明白那些医理了!”
他甚至都没看到旁边有人,就接着说,“那本奇怪的书里,呃,连纸张和墨迹都很奇特的,可是确实详细说明了天花之症的关键。虽然没有明确说明治天花的方法,印证了之前此病无解的医论,但,那防治之法却是十分有理,何况前朝还有人用过类似之法。咳咳,臣得承认,确实有点匪夷所思,臣之前从未敢想。但书上却说得有理有据,还标明某些地方照此法而行,真的绝了天花之患!看来,是臣的眼界太窄了。”
“是啊,本宫还听说有个西蛮大夫冒险用此法,最后牵着治好的孩子在人群中走来走去的,都没再感染过一人呢。”她说的是那个把种牛痘之法发扬光大的英国大夫。
可在在场的几个大夫眼里,她身为大长公主,自然不可能说谎话。而且看她神情镇静而坚定,莫名就让人产生了一些信心。
“原来大长公主已经有了章程。”钱老很高兴,脸都有点泛红了。
唐太医这才发现旁边有人,先是吓了一跳,但见对方是医者打扮,大长公主又对他们和颜悦色的,立即就想到这些人是冒险进府行医的,登时佩服,团团行了个礼。
他是太医,有品阶的,此时身上还穿着官服,另四人哪有不知的,立即还礼。
赵平安见此,觉得人家要开医生代表大会,当下也不打扰,只道,“几位大夫还请互相交流一下。”其实就是让唐太医把《引痘略》中的知识再普及一遍。
“半个时辰后,我会叫府卫们过来,你们给他们先种痘。”她决定。
“我们呢?”钱大,那位瘦叔叔问,“我们要不要这个……”
“如果你们相信此法,最好也种痘免疫,提防被恶疾感染。不过……”赵平安深吸一口气,“最好轮着来,毕竟种了痘之后也会有些许不适,过几天才能痊愈。在此期间,不能立即给旁的人医病。否则身弱,更易感染。那些已经生病的人,还需要诸位看顾啊。”
再者,也不是所有人都像绯儿她们一样对她深信不疑的,这很正常。让钱氏一家老小自愿当小白鼠?太强人所难了,还是给人家一个怀疑的缓冲时间,那非常有必要。
“大长公主和她的贴身宫女都已经种了痘了。”唐太医立即开始宣传。
钱家四人惊讶又钦佩的望了赵平安一眼,钱二就急着问,“用什么办法?什么药?”
“从患痘的牛身上取的脓液,称为痘浆的,划破手臂皮肤,十字切口,或者井字。要注意,要划在上臂的穴位之上……”
赵平安听唐太医不拉不拉不拉,悄悄退出了。
她不是大夫,她只是个制药的,术业有专攻,细节问题还是交给人家专业人士吧。
最妙的是,将来唐太医会成为专门的解释官,她就不需要再读那本对现代人来说很枯燥的书了。
啾!啾啾!
大冬天的,黄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