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被人随意决定命运?
凭什么一个人不仅能漠然地安排别人的将来,还能冷漠地看待自己的死亡?
每个人的生命……都应该是非常珍贵的。否则,为什么人类要在危机四伏的大荒中苦苦求生?
裴沐满心激愤,走路带风,生生在田野间走出了个上战场般豪情万千的阵仗。
要她说,不就是找出扶桑部中暗藏的内鬼,再夺回被偷走的神木之心,再寻个法子治好大祭司的暗伤吗?虽然乍一看毫无头绪、困难重重……
……实际上,也的确毫无头绪、困难重重。
裴沐忽然站住了。
仔细一想,无论是内鬼的身份、失窃的神木之心的具体位置,还是大祭司的伤势,他本人都比她要清楚得多。
那她现在这么昂首阔步地离他而去,还放出豪言壮语……究竟是在干什么?
难道不是该继续抓住他,仔仔细细问个清楚分明?
当回笼的理智意识到这一点时,裴沐不得不僵硬地、一点点地回过头。
果不其然,大祭司正淡然地望着她,对她的突然停下没有丝毫意外。
“副祭司何故停步?”他慢悠悠地说,明知故问,“若是有什么下定决心去做的急事,我并不会阻拦。”
他的声音清冷平淡,那张沐浴着阳光的脸也依旧苍白、毫无血色,但是……他眼中那尖锐肃杀的冷气消失了。
此刻,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里有隐约的笑意在闪烁,仿佛冬夜星空一夕遇暖,便成了晴朗辽阔的春夏之夜。
裴沐疑心他是在嘲笑自己。
她有些尴尬,也被笑得有些不乐意,却还是痛快地走回他面前,哼道:“我停下来是为了让大祭司看笑话。好啦,笑话看完了,大祭司可以将其他事情告诉我了么?”
“笑话么……”
他却不急回答,而是略一沉吟。忽然,他的唇角竟然真切地上扬些许,让那点似有若无的笑影成了近在眼前的浅笑。
“副祭司倒确实颇为有趣。”大祭司微笑着摇头,“也好,总归你早晚都会知晓。”
男人说罢,便抬起乌木杖、轻轻一顿。
倏然间,四周景色变换。青色的苗木、湿润的黑土、淡白的云气……诸多颜色忽然混在一起,最后再猛然分开。
裴沐察觉到淡淡的神力波动,眼前再一花,接着,她就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已经截然不同。
阳光垂落,神木参天。她和她面前的大祭司,一转眼已是回到了烈山之巅的神木厅。
裴沐呆了呆,已经是忘记了刚才的不乐意。她眼睛一亮,兴致勃勃道:“你果然能做到身随意动?你力量强大,是不是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一直想学这种巫术,却一直不得要领,能否请大祭司赐教……”
大祭司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神色一动,忽然问:“副祭司又不生气了?”
裴沐:……
她向来是有些忘性太大的。她是个成天乐悠悠的性子,就算生什么气,也总是持久不了。
可现在被大祭司当面戳破,她哪里肯认?
她便立即严肃了神色,硬生生将话头一转:“……为了不让大祭司趁机逃跑,还请大祭司现在就详细说说有关神木之心的事。”
唉,学身随意动的事……还是今后再说吧。
大祭司盯着她。
他的神色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波动,好像是又忍不住想笑,可是又竭力克制住。
裴沐又要疑心他嘲笑自己了。
不过还好,这一回,那浅淡如雨雾的笑并未真正出现。
大祭司只是微微摇头。在她面前,他好像总是这么微微摇头,有时是不赞成、不悦,有时是单纯的无奈。
“真是个……奇怪的性子。”他低声说了一句,才问,“你想知道什么?”
裴沐听见他说自己奇怪了。她耳朵尖动了动,还是决定正事要紧,自己暂时不予反击。她就板着脸:“属下想知道三件事。”
“第一,扶桑部中内鬼是谁,大祭司是否知晓?”
“第二,大祭司既然知道失窃的神木之心在无怀部,为何不速速取回?”
“第三,大祭司的伤……究竟如何?”
她自认问得很郑重,可古怪得很,面前的男人又露出了那好似忍笑的神情。
“副祭司已然是……颇有继任者的气势。这很好。”他语带赞赏,话锋一转,“不过,这三个问题却是问得不够好。”
就像大荒上的成兽会耐心地教导幼兽捕猎一样,大祭司也进入了某种“教导者”的角色。
他分析说:“第一个问题,我自然不能确定,否则我早已处理干净。但若问线索,我便告诉你,内鬼是有资格出入星渊堂、靠近神木厅之人。”
有资格出入星渊堂的人是扶桑祭司、扶桑首领,必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