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大妥当,我劝你三思而后行。”
安清没有接话。
“阿清,我知道你必然不服气,我当年也这么做过,何以如今要拦阻你呢?可是阿清,正因为我吃过亏,我才不想让你吃亏。”
安清依旧没吭声,夜幕渐渐落了下来,八月里的和风吹过,微微有些凉。
齐苗自己坐在了石凳上,侧了侧身,没有正对安清,话说得剖心剖肺:“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被人知晓了,楚小姐就有可能知道,她若知道了,要么休了你,要么忍着你。若是她休了你,那何如你主动和离呢?还能保全面子。若是她忍着你,以安家和皇后的势力,也未必做不到,但是忍字头上一把刀啊,以后她一个不小心说上两句扎心的话,你是跟她吵呢还是不跟她吵呢?她若是再恶劣一些,时不时地旧话重提,你是忍呢还是不忍呢?再说家中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岳母岳父还有那些个侍夫小郎,婢女家仆,那些个不省心的风言风语地讽刺你奚落你,你是发作呢还是不发作呢?这些个苦,你根本就吃不了,你听我的,要么早早地和楚小姐和离改嫁给叶小姐,要么赶紧和叶小姐一刀两断,趁眼下还没什么人知道,把这段孽缘掐死在萌芽期。”
安清听完了不接话茬,只感同身受地问了句:“阿苗,你在叶家过得这么不顺心吗?”
齐苗轻轻摇头:“阿衡她,还算大度,可毕竟是我有错在先,她又和林瑶同殿为臣,同侪宴饮祝寿贺喜总有碰到一起的时候,若是周围都是正派人还好,若是有那些个见不得别人好的小人在旁边搅和,她回来了就要么板着脸不理我,要么抱着我叨叨不停。把我气哭了,又过来哄我,我知道她心里有根刺,可这刺拔不掉,也只能由着他了。好在这样的事,一年里也就顶多发生一两回,正君哥哥人又厚道,遇有敢奚落我的婢仆,不用我说话,就该罚罚该赶出去的赶出去了,我这日子也还过得。只是再怎么样也不如不曾行差踏错。”
安清听了心里头很有些不是滋味,他轻声问道:“阿苗,你当初是没得选,可是后来朝廷颁布了新户婚法,男儿家可以主动提出和妻主和离了,你却为何没有跟叶大人和离改嫁给林大人呢?”
齐苗以手掠发,停顿了一瞬,方才苦笑道:“我当时是人家叶家收留的出墙荡夫,人家又不曾虐待我,朝廷一颁布新法,我就跑去闹和离,阿衡又是大理寺卿,你想,皇上和关尚书会宁可伤了阿衡,也让我和离吗?再说就算叶家同意,林家也不敢要我呀,就算是敢要我,我也得掂量掂量呀。林瑶她自那件事后,就变成了个夫管严,惟顾二公子马首是瞻,她在家里都要听顾二公子的,我若嫁过去,岂不也要跟着受顾二公子的管辖?我这么犹豫了两个月,就有了身孕,这一来,阿衡待我更好了些,我也就消了改嫁的念头,专心养胎了。”
安清点点头,他没怎么见过顾二公子,但却听顾三公子谈起过顾二,说是顾二极其利落能干,家里面大事小事都处分得清楚明白,又把林瑶管得死死的,林瑶身边别说侍夫小郎,连一个有颜色的侍儿都不许有。林瑶敢有意见,顾二公子就撒娇撒泼,说什么当年林侯姨姨就是这么过得,林侯姨姨的两个孩子都是林侯叔叔所生,林家满族都没人敢道个不字,怎得轮到她就这么不知足?难道林瑶竟比林侯姨姨还要能干,还要有功劳不成?若是齐苗改嫁过去,在这样的正夫手下讨生活,那确实还不如在叶家。
安清正发呆,齐苗就由衷地劝他:“阿清啊,你若是拿定了主意就赶紧和离,若是拿不定主意,就干脆收手吧,咱们男儿家不比女儿。女儿们三夫四侍莺环燕绕,在姚天是天经地义,哪怕是喜新厌旧朝三暮四,只要不宠侍灭夫,也不会被人戳着脊梁骨痛骂,便是招蜂引蝶眠花宿柳,只要不误差事不忤逆母父,也顶多被人说上一句风流,将来倘若洗心革面悔过自新,那就必然会被人夸勇于改过千金难换,可咱们男儿呢,走错了一步,就万劫难复。有无数人当面指指点点,更有无数人在背后恶语咒骂,仿佛你对不起的是整个天下。阿清啊,那样肮脏的话你根本听不得,你若是不想和离,就早些和叶小姐断了,别给自己找气受。”
安清沉默了,好一阵子,在银色的月亮都已经爬上了房檐,清冷的月色洒落在他银灰色的长袍上,给那原本熠熠发亮的长袍覆上了一层朦胧的光,他方才轻声对齐苗道:“我前两天问过谢谢,谢谢劝我为涛儿想想,他说我若是跟楚家和离了,将来涛儿在楚家日子就不好过了,以后长大了嫁人,妻主多半也要嫌弃他没有生父教导。我想谢谢说得有道理,我不能那么自私,只顾自己不顾儿子。你今个儿又这般劝我,看来是我和叶小姐没有缘分。”
安清声辞凄苦,说到最后,眼里的泪水扑簌簌地往下落,他跌坐在了石凳上,双臂抱肩,轻声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