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昭庆长皇子进宫去了,鸿胪寺客馆中只有叶氏家主叶世珍一个人,安清与叶葆珍两个陪着叶大小姐一起用膳。许是以前用来招待异国客人的缘故,客馆的桌椅与别处不同,没有阖家共食的大桌子,而是每人面前配有一张三尺长一尺八寸宽的黄花梨食案,食案下面是张比平常的椅子矮了许多的铺着锦褥的四脚方杌子,人在这样的食案上用膳,很有几分古人坐而论道的感觉。
安清瞧着甚是喜欢,去叶葆珍下首的食案上端端正正地坐了,待主位上的叶世珍一动筷子,便跟着起筷。菜肴是地道的蕉州风味,与他在京里吃过的蕉州菜肴大不相同,他一边留心品味两者的差别,一边想着用完膳后要好好地跟厨娘讨教两招。耳朵里虽然听见了叶葆珍姐妹在谈话,但她们谈论的都是他不怎么感兴趣的,什么北境的马和蕉州的马哪个跑得更快,什么嘉会坊穿杨店里的弓箭真能百步穿杨,什么蕉州城里的姑母家新近生了个孙女儿,什么福鹿山庄的母鹿又生了一头小鹿,他也就没怎么用心听,更没有开口插话。
午膳用得差不多的时候,安清随着侍儿前去更衣。叶葆珍留在厅中继续陪姐姐饮酒。
“安公子当真生得好看,人瞧着也单纯,他性情啷个样?”叶世珍在安清离开后,就收了笑意,微皱着眉头问妹妹。
叶葆珍有些懵,怎么感觉姐姐对清儿不大满意的样子,是嫌清儿没怎么说话吗?她放下手中的羽觞,替安清圆饰:“清儿平日里话可多了,今个儿可能是怕生,以后多见姐姐两回就好了。”
叶世珍仍旧没放眉头:“我瞧他行事有些自大,你还是要把握个度。”
叶葆珍越发错愣,“自大?没有吧,清儿他凡事都跟我商量的。”
叶世珍听了就笑了,话说得一针见血:“凡事都跟你商量,那他的宅子是啷个回事?他先跟你商量了再买的嗦?”
叶葆珍语塞。下一瞬她听得姐姐语重心长地道:“他是国公府的公子,皇后的弟弟,姐姐不求他在你跟前做小伏低,可也不想让他压你一头。”
叶葆珍瞪大了眼睛,“姐姐你多半是误会清儿了,清儿很乖的。而且”,叶葆珍想了想,索性把话全说出来,“姐姐你之前不是很赞成我娶清儿的吗?怎么现在这么说他?”
叶世珍瞪了她一眼,自己往羽觞中倒酒,“我现在也赞成你娶他,我不赞成能跟楚尚书打几天嘴皮子官司还赔了大几千银子给圣上,就为你能和他尽快成亲?我同意你娶他是一回事,你以后怎么跟他过日子,那是另一回事。”
叶葆珍越发替安公子不平,“过日子怎么了?清儿贤惠得很。”
叶世珍拿起筷子敲她的手:“他果真贤惠,方才就该跟你坐在一起伺候你用膳,我不让她们先上菜,就是要等着看他啷个办。他在我面前,连做下样子都懒得做,私下里能贤惠到哪里去?”
叶葆珍回想了下她和安清刚开始入席的情形。她俩一进来,厅中就放好了三张食案,虽然三张食案上都没有放菜肴,但一张单设在主位上,另两张并排,怎么看都是三人一人一张,而且安清也没有坐错位置,他很有眼色地坐在了她的肩下,全程都默默用膳,没有开口搅扰她们,这么乖了姐姐还不满意?
她忍不住替安公子伸张正义:“姐姐,你让人放了三张食案,他按照你的安排坐了,你又来怪他,你这也太不讲理了吧?你要是不想让他单独坐,你让人把他的凳子放在我的凳子边上就是了,干嘛搞得这么心机?”
叶世珍往前探了探身子,眯着眼睛瞪她:“还没成亲呢,就为了他跟姐姐叫板是吧?以后成亲了,姐姐说他两句,你还跟姐姐动手不成?”
叶葆珍为难地挠挠头,苦着脸道:“若是清儿不对,姐姐你说他我没有意见,可明明不是清儿的错嘛。”
叶世珍妥协地叹口气:“我也没让你怎么着他啊,我不过说他这性子不够温顺,你还是莫要太惯着他,你把他惯坏了,将来受气的是你。”
她这些天听到最多的就是京城的男儿如何泼悍成性霸蛮无礼辖制妻主。刑部尚书关鸣鸾独霸兵部尚书徐淳,徐尚书宁可服药也不敢娶侧室。户部侍郎苏澈管束妻主李蔚跟管教小孩子一般,李蔚出门要报备回家要汇报。男侯韩凝刚成亲的时候竟敢殴打妻主冯兆雪,男侯高敬容不下妻主夏离的外室和女儿。秦国公的正君陈语和欺压侧室蛮不讲理,镇北侯董雯的正君宁满在董家为所欲为。安远侯赵湘的正君岳晔在家中说一不二,还曾鼓动正室男儿围攻刑部。忆月世女的正君苏泓撒娇撒泼不准忆月世女看别的男儿一眼,何文金的正君董云逸因为妻主去了趟歌舞坊就带人大闹还把人家跳舞男子的腿给打折了。
她本以为这些都跟妹妹无关,安公子既是被原来的妻主冷落多年的,那一定是个柔顺可怜的小男儿,哪知御史台中有个关系要好的御史跟她讲,当日那场围攻刑部的闹剧,安公子也是参与了的,还在人群中表过态。而楚昀在和她争论之时也曾经讲过,安公子之所以和楚宙闹到和离的地步,一个引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