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再也看不到许有仪的身影,穆无忧才在明月等人的陪同下返回自己的院子。
他和许有仪尚未成亲,不能住在一起,不过两人的院子相距不远。
穆无忧此刻再没了之前的虚弱之色,他身上的伤看着可怕,其实都是皮外伤,这种伤,他早就习惯了。
“家里的侍卫水平,真是越来越差了。”穆无忧褪去衣服,任由明月擦洗。
“是公子武艺日渐精进。”明月恭敬道。
“让甲一他们去。”穆无忧轻抚眼下的伤口,语气平淡,面色狰狞,“死前也毁了他的脸。”
他竟敢伤了自己的脸!蓉蓉说过最喜欢自己的外貌,若是毁了容,她没那么喜欢了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可能,穆无忧便觉得无法呼吸,连身上的伤都没什么感觉了。
明月领命,甲一带着人离开。
没多久,穆无忧身上的伤口终于处理完毕,乙一等人收拾了屋子,明月则送上一封书信,“老爷的信。”
义父这几日随着圣上冬狩不在府里,要到年前才会回来。穆无忧趴在床上,眼皮都懒得抬起,“念。”
明月也不意外,打开便读,前面没什么新意,例常督促穆无忧每日训练读书不可懈怠,安排了一些事情,只是到最后,明月突然顿住了。
他偷偷看了眼穆无忧,见其没有反应,这才硬着头皮继续念下去,“吾儿尽快解决许氏,为父归来时,为你另择贤妻。”
区区十几个字,明月读的浑身是汗,他折好信纸,小心翼翼的问,“属下,把许姑娘藏起来?”
“藏?”穆无忧嗤笑,“往哪儿藏?整个大夏,有他找不到的地方吗?他在逼我杀了她,否则他就下手。”
“老爷怎么能这样?公子已经把他要求的事都做到最好了,他明知道您想要什么,为什么,至少也该和您商量一下。他到底是您的义父啊。”明月急道。
他跟着穆无忧一路走来,太清楚许姑娘在穆无忧心中的分量,若二人中一定有人要死,他相信公子会毫不犹豫让许姑娘活。可这是老爷的命令啊,公子可以闯过李府的关卡,又如何反抗老爷的权威?
而且,老爷难道看不出公子的心意?十几年的父子情分,真的比不过未来的前程吗?
“商量?他们做事,何曾考虑过我的看法?”穆无忧面色平淡,眼前仿佛又看到了撞柱的鲜血,“都是为了我好罢了。毕竟我有天赋又肯努力,以后前途无量嘛。”
“可是,这分明不是您想要的。”明月红了眼睛,声音都在颤抖。
“我想要什么,他们从来都不在乎。我早习惯了。”穆无忧从来平静沉稳的声音突然有了一丝颤抖,
“明月,我有一个疯狂的想法,你愿意帮我吗?”
明月有了不详的预感,但他只是单膝跪地,用行动表示自己的忠诚,“属下的命都是公子救的,公子要做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穆无忧闭上眼睛,“把信烧了吧。我睡一会儿,等她回来立刻告诉我。”
太阳已经落山了,许有仪跟着丫鬟,在灯笼的照明下顺着过道前行。
道路狭窄,高墙伫立,抬起头,只能看到被切割成一条的夜空。路上碰到的人都在安静的忙自己的事情,木偶一般机械老实,不言不语。
所过之处,俱是完美对称,就连房间样式,也大致相同。古老肃穆的宅子在夜色中如一个蛰伏的兽,默默吞噬所有人的灵魂。
压抑的感觉从四面八方而来,让人喘不过气。
许有仪昂着头随随意走着,像一条惹事的鲶鱼。
“到了。”丫鬟停在一处雕花门前,抬着灯笼低头候在一旁。烛火将窗户纸映的通红,屋内隐隐有笑声传出。
朝阳掀帘,许有仪进屋,晚霞却被拦住了。
丫鬟一脸倨傲,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丫鬟不能进入,这是规矩。”
许有仪看了一眼屋内景象,一众盛装打扮的美妇人高低落座,每人身后都跟着一个娇俏的女孩,衣着打扮皆不如前者。
啧,还没进屋呢。
许有仪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好巧,我不懂规矩。”
朝阳晚霞鱼贯入屋,丫鬟仆妇哪是她俩的对手,一个回合不到就惨叫着倒地,天色灰暗也不知伤到了哪里。
“注意身体呀。”许有仪站在门口闲闲关切一句,便昂首进屋。
朝阳晚霞放下门帘,紧随其后。
在门外听着热热闹闹,一进屋却没有了任何声音。妇人们正襟端坐,只用了余光将许有仪上下打量一番,然后便收回目光,或专注手中锦帕,或端着茶杯细品,或与身边人耳语,言语间,不时掩唇轻笑。
没有人理会许有仪。
许有仪不以为意,打眼一扫,呵,果然没有自己的座位。她却没有询问,径直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