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赵宇川起了个大早,赶在第一批出了城门。他从许有仪那里知道穆无忧会在这几日返回,因此做好了蹲守几天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会如此顺利,第一日就在京郊碰到了穆无忧等人。
“穆兄留步!”
“赵公子?”
赵宇川拍马上前,将穆无忧拦下并转述了许有仪的消息。
“趁着黑龙卫没有发现,穆兄快些离开吧。”
穆无忧有些惊讶,他面上沾了尘土,发丝也有些凌乱,衣衫颜色黯淡略有褶皱,显然几日未曾更换。
形容憔悴不堪,唯有那双眼睛熠熠发光,
“多谢赵兄告知,只是,我却不愿。”
还真是死脑筋,赵宇川倒是没什么意外,他本来也没想过一句话就把人劝退,早备好了苦口婆心的劝言。
“你不要死脑筋,黑龙卫来势汹汹不会善罢甘休,你若回京,性命堪忧。我在荆州也有一些朋友,你去找他们,只要活着,总能找机会东山再起。”
生死之外无大事,赵宇川看得很清,他也看不惯黑龙卫的行事作风,可那又怎样,强如赵家,该退还是得退,总不能明知对方是石头,还非要撞上去吧。
穆无忧却没有回答,只是平静的反问一句。
“赵兄,你觉得黑龙卫于我大夏,是益是弊?”
赵宇川不知何故,却也斟酌着回答,
“早年间,听说黑龙卫也办过一些案子,惩戒了一些贪官污吏,那时官员畏威,不敢越界,堪称朝野清明。”
“朝野清明?”穆无忧冷笑。
“朝堂人人自危,畏小人手段却不惧律法威严,如何称得上朝野清明?监察百官有御史台,治理百姓有刑部,督查院,大理寺,不论官员还是百姓,应当由大夏律法惩治,而不该用阴私手段以恐慌治理天下。”
“黑龙卫,不该存在。”
赵宇川怔住了,穆无忧所言他如何不知?何止是他,朝堂百官如何不知,可高压之下,生死当前,谁又敢说这话?
那可是黑龙卫,死在他们手中官眷的人何止千万。对黑龙卫,从来只有畏惧的奉承的,却从未有敢于当面反对的。
赵宇川看着平静却坚定的穆无忧,突然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内心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弥漫,
“就算如此,可黑龙卫如今只手遮天,便是圣上也……”
“天理昭昭,善恶有报。黑龙卫猖狂,总会自食其果。”
“那也不该你去,你有大好的前程,不该折在这里。”
“为何不能是我?若众人皆不敢言,我便做这第一个反抗之人。我意已决,赵兄不必再劝。”
“那许姑娘呢!”
赵宇川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果然见到穆无忧瞬间变了脸色,他松了口气。
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赵宇川感慨,却又十分庆幸,若能以此劝得穆兄回头,逃过此劫,他日穆兄飞黄腾达,许姑娘也算有些功劳。
他正要再劝,却见穆无忧闭目长叹,再睁眼,已是坚定如前。
“即食君禄,当尽君事,瑾瑜,不悔。”
赵宇川心惊,还要再劝,穆无忧已经拱手告别策马进城。他远远跟着,心中莫名有一些期待,或许,穆兄会是那个例外?
可这份期待在城门处被彻底打破。
穆无忧等人刚靠近城门,便被一群如狼似虎的黑龙卫包围,没有挣扎与反抗,他就那样平静的丢了武器,随着黑龙卫离开。
城门口的骚乱随着他们的离去而迅速平息,百姓继续进出,门卫忠于职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怎么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呢?那是大夏朝第一个敢反抗黑龙卫的人啊!
怎么能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呢?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们啊!
赵宇川胸闷异常,他想大声喊,把穆无忧的想法告诉这里的所有人。
也想大声叫,只求这些人不要视而不见。
但他不敢。
他姓赵,上有悉心培养将赵家荣耀尽数托付的叔父,下有视他为天不谙世事的妹妹。
他不能任性,他不敢任性。
赵宇川怔怔呆在原地,风吹乱了他的发,搅动了他的衣也浑然不觉。
只有钦佩,愧疚,懊恼,自责等等情绪萦绕于胸。
他错了,大错特错。之前他总以为穆兄死板而不知变通,如今恨不得回到过去狠狠给自己两巴掌,穆兄是真义士,大丈夫。
而自己,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畏首畏尾的小人罢了。
只是可怜了许姑娘。
赵宇川长叹口气,想到穆无忧临别的最后一句话,“还请赵兄暂且瞒着许姑娘,我不想让她担心。”
罢了,去李府看一看吧,这也是他唯一能为穆兄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