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诺注视着赤井秀一。
接下来该提出的疑问回归了既定的预案,他轻声的、柔和的改变了嗓音,那是尘封多年的、属于雪见茜本音,相较二人初见时分毫未变:“你还记得吗,‘我已经看见了太阳、乌云和白天,接下来想看看星星、月亮还有黎明,然后是大海’?”
赤井秀一微微睁大了眼,他对这句话有印象。
斯诺继续问询道:“在你眼中,我是谁?”
“……”赤井秀一努力分辨着眼前模糊的人影,他隐约知道自己看到了谁的外貌,他的答案应该是斯诺亚·温特,至少也得是雪见宿,但他说出口的却是:“雪见茜。”
四目相对,斯诺毫无征兆的红了眼角。
他周身气息陡然冰凉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赤井秀一,动了动唇。
赤井秀一语气飘忽的接着说道:“——你的妹妹。她已经死了,没错吧。”
“……”
斯诺表情依旧是一片空白,似乎他才是被注射了药剂的那一个,一时间没能理解眼前之人在说些什么。
生锈般的大脑慢了半拍反应过来,斯诺咬着舌尖试图制造一些痛苦来获得清醒,一如既往的,他失败了。
赤井秀一积攒了一些力气,他缓缓伸出手,一字一顿:“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斯诺无法判断稀释过的药物与多次暗示是否已经成功帮助他找到锁住记忆的钥匙。
得到的答案产生了矛盾,虽然有假设过这样极小概率的事件,斯诺也没办法继续提问了。
他强忍着喉头酸涩,没有去握住赤井秀一的手,只是注视着那双并不算特别清醒的绿眸,用着母语日语,第二次问出了与九年前相同的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我可以……相信你吗?”
颤抖着嗓音的他得到了赤井秀一日文的、肯定的答复:“当然,请你相信我。”
「记得,怀疑一切接近你的人。」
贝尔摩德的告诫突兀出现在了脑海,赤井秀一方才毫不犹豫答复的那句“我会”取而代之,清晰而肯定,如同利刃插入心底。
一定会被牺牲的。斯诺绝望的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相信任何人了。
他想离开,想逃走,想消失。
他背过身去,听见身后赤井秀一沙哑的嗓音:“要如何做,你才愿意相信我?”
“……”
需要的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犯错的态度与能力?无条件的协助?或者以真心换真心?
斯诺无法找到合适的词句来描绘。
他需要的是摧毁组织、至少夺回“银”系统来协助完成解药的微小希望,是自身无论经历怎样痛苦,都能为之一次次在严冬中伸出双手护在掌心的火种。
如果交托真心意味着二人要将过往、现在与未来逐一剖析给对方观赏,那么斯诺宁可不要任何人的真心。
他只希冀赤井秀一能够做到言行如一,能够隐忍到可以揭露真相的那一天到来。
这样抽象的东西该如何作答,斯诺迟钝的思考良久,等到赤井秀一在药效作用下昏昏欲睡,才低声答:“安全感,或者拆开说,距离与信任,仅此而已。”
即使药效已经被稀释,赤井秀一也至少得睡上一个小时。
斯诺观察了一会儿,给他盖了毛毯,转身去到厨房洗了抹布擦桌子。
今晚吃暖锅,说话算话。
……
多年前,英国。
郊区森林中的私人别墅地下室内,因被困行李箱中缺氧而虚弱的雪见茜大口的呼吸着,眼神迷茫的看着来者,一位十来岁的黑发男孩,下意识用着作为母语的日语低喃:“宿?”
面前的男孩指了指边上的行李箱,回以日语:“你哥哥的话在那边,应该是因为缺氧,昏了过去。”
雪见茜瞳孔聚焦,看了看不远处自己双胞胎哥哥平稳的呼吸,稍缓过来后,注意到眼前男孩嘴角血迹、额角淤青与手腕勒痕。
地上有块刚好合适蒙眼的黑布与被挣脱模样的绳索。
“你——”她瞬间理解了这位男孩恐怕是作为人质一同被西泽带来这里的,虽然不能确定他是故意还是被牵连,自己已经获救是事实:“谢谢。”
“噢?”男孩用左手扶起女孩,语气老成:“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绑架犯的同伙?”
遭遇绑架的雪见茜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冷静:“西泽先生不敢找同伙。我知道你,你是赤井秀一,被父母带着一同参加我外祖父的葬礼。你能找到这里,是西泽先生被追上了吗?”
赤井秀一摇了摇头:“他接了个电话,被我诈了几句,很焦急的离开了,听起来短时间不会回来这里。大人们到现在还没找过来,看来我们需要找个地方慢慢等了。”
女孩心道“果然”的同时,点了点头:“我身上有定位,爸爸妈妈可能是被其他事情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