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就跟着难过起来,这样的话他小时候也说过。
那时窦平宴才不过五岁大。
有一回两人闹了别扭,她赌气之下自己跑开了,把弟弟一个人留在假山的山洞里。黑暗里他一直喊着阿姐、阿姐,哀求她不要丢下他。可她偏当做没听见似得继续跑。
那时的大娘子云氏不知为何,还不怎么喜欢他、不爱管他,也不让丫头婆子们搭理他。窦姀是半夜惊醒时才想起弟弟还在山洞,于是急忙挣起,拖着姨娘一起去找。
找到的时候,他正一个人抱膝坐在黑暗处哭。那时窦姀才知,原来弟弟怕黑,她竟把他抛下了那么久。
窦姀想起往事,很是难受,立马抓住他被褥上微烫的手:“我不会不要你的......”
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进去了,仿佛呓语地嗯了声。
窦姀在他床边守着,准备等他醒来便喂药吃,哪知忽然听见了开门声。她转头,却看见瓶翠提着食盒进来。
对视之中,只见瓶翠脸色一变,放下食盒后立马出门。
没过一会儿,屋外传来了训斥小丫头的声音......“我不是说了吗!闲杂人等不准进来,你俩小崽子净当耳旁风了?”
窦姀默默听着,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瓶翠骂的那么大声,故意让她听见,不就是为了赶她走么?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来一趟,才不想走。
她索性揉了揉耳朵,假装没听见,继续守在床边。
又过了会儿,瓶翠还是进来了,端着盛水的木盆。
瓶翠把帕子浸湿后拧干,一边搭在窦平宴的额头,一边转头跟她假意笑道:“待这么久姀姑娘也该累了。若累了,便回去歇着吧。”
窦姀仍坐着不动,也勾了勾唇:“不累。”
“那又是想跟大娘子讨什么好处?”
瓶翠哼着便小声嘀咕道:“姀姑娘平日表面装作不争不抢,好像什么都不想要似的,内里却不声不响让自己丫头跟二姑娘讨东西,也就仗着二姑娘心太好,要什么给什么,才一味儿的榨取人家......”
泼头而来的污水,窦姀听得莫名其妙,登时看向瓶翠:“我何时找二姑娘讨东西了?”
“姀姑娘还要赖掉不成?”瓶翠冷笑,“前两日傍晚,我可亲眼看着春莺从扶风院出来,手里还拿了二姑娘一小匣子的首饰!”
前两日?窦姀一想,不就是魏家人来的那天吗?傍晚时分,春莺明明是在藕香亭守着呢......
她心觉奇怪,一时愣住,又见瓶翠说得如此肯定,自个儿倒是一句话也吐不了。
瓶翠见她不动声,更是想冷嘲借讽两句。可不管她怎么说,窦姀便像个木头人一言不发地坐在凳上。瓶翠那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没了趣儿也不得劲,不过一会儿就走了。
窦姀一直待在弟弟身边,守到傍晚时才隐约听到弟弟的一点动静。
他念叨着渴,窦姀急忙去倒水。黄昏的日光本就渐散,四边窗子又用绸布遮去,屋子里更是暗的见不到一点光。
她摸黑地走来,坐在床沿,喂他喝水。昏黑里听到咕噜的水流过咽喉,紧接着,持盏的手忽然被他握住了。他轻轻地问:“是你么?阿姐...”
这么黑的屋里,伸手不见五指,窦姀一讶:“怎么认出我的?”
那人刚想说话却咳了两声,勉强笑之:“迷迷糊糊中我梦着阿姐了,梦着你在守着我......”
纱幔黯淡,窦姀瞧着他并不太能看见的脸,打趣儿道:“你这醒的可真凑时,再晚些就见不到我了。天快黑了,我也要回去啦。”
说着帮他掖好被褥,窦姀已经站起身。
窦平宴一顿,忽然道:“那阿姐明日还会再来么?”
“会。只要我在,我就会来。”窦姀无比确切地跟他说完,最后再看了眼弟弟,悄步从房中离开了。
......
窦姀心头有件事想问春莺,格外急着回去。
院子里只有两个人,苗婆子在带芝兰捡槐花干。窦姀快步过去,问她们有没有看到春莺。
苗巧凤想起来,率先放下手里的簸箕说道:“我前一会儿瞧见她揣了好多首饰出去,什么簪子钗子镯子都有,急着求小荣哥带她出府,好像说什么妹妹要被爹娘卖到妓院去儿。我瞧她那模样,急得要哭了!应该是拿钱赶回去救人...”
窦姀听了一愣,这事春莺倒是从没告诉她。她又问:“那小荣哥带她出去了吗?”
“出了!”苗婆子笑道:“那么多钱,我瞧这回怎么着也能把人赎回了!姑娘真是太好心,竟给了她那么多。”
那不是她给的。窦姀在心里轻轻地摇头。
等到第二日清早,窦姀还没看见春莺的影子,便打发芝兰去小荣哥那儿问了问。
这小荣哥是昌叔手底下一得力干将。虽是个小厮,却是头脑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