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可是走了?”
管牧支支吾吾应了几声,“走了。”
珉和疑惑地看了他几眼,总觉得这小子今天有些古怪,只是前头铺面上已经没有人了,想来那位纪先生也不会留着了。她只管叫管牧下去酒窖装坛,她自个儿留在后院之中处理这些还需发酵的谷梁。
院中恍然之间又静了下来,珉和从一旁的木桶里舀出一瓢清澈的山泉水,顺着自己的手倒入了糯米缸中,原本黏在手指上头的那些米糠也顺着山泉水再度回到了缸中。
只还有些难缠的谷糠总是固执地留在手上,珉和也不在意,随手弹了几下,取过一旁早就备好的厚重被絮盖在了大缸之上。
后院的屋里热气逐渐沉了下来,煮饭的铁锅之下,灶里的火如今也只剩下零星的火星,管牧离开之前塞进去的干柴一半在外头,还是枯褐的木色,一半在里头,早已烧的焦黑一片,一碰就断。
她索性拿了根细长的木柴,将里头沉积的灰烬一点点扒拉出来,上头焦炭上的火星又有复燃之兆。
铁锅里的一大锅糯米早已熟透,她将这些糯米用木瓢一点点盛出,一点点垫在一旁的大片木席之上,等再凉一些便能入了酒缸掺酒曲和米糠了,趁着如今天色还早,她准备再往锅中烧一锅糯米,在冬日来临之前,这些久藏的酒酿总该封好入窖。
门外的脚步声悠悠而来,珉和只道是管牧从酒窖里头上来了,头也不回地道:“你且去隔壁再取些糯米过来,等这锅下了,再将火腾一腾。”
脚步声戛然而止,只静了片刻,那人便往着隔壁去了,等他再回来时,珉和接过了他手里那一木桶子的糯米,正想舀一瓢清水进桶里,一转头,就瞧见纪渊揣着袖子靠在身后那堆木柴旁边的墙上,一双眼睛沉静无波,直到珉和看过去时才泛起些许浮动。
“你怎么在这里?!”珉和下意识地直起了腰,将那桶糯米放在灶上,一双小鹿般的圆眼睛逐渐蕴起了怒意,“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纪渊双眼微微撩起,也不在意身旁那几筐沾染了不少灶灰的粗木柴,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筐子上头轻点了几下,“不是你寻我帮忙的吗?”
珉和气结:“我只是顺道让阿牧帮个忙,即便他不在,我自个儿也可以去……”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重点并不在这,“不对,你是怎么进来的?”
管牧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做事一向细心,珉和想起方才自己问管牧的时候,他那个支支吾吾的样子,不免有了些猜测。
“你家里先头那个少年帮我留了个门。”
果然,此事里头是有管牧那小子插了一手。
只是眼下此人都进来了,珉和也顾不上去找管牧的麻烦,且这人如今还算得上是他们酒肆的贵客,她将手边的木桶往里挪了挪,一手拉着纪渊出了屋子,语气纳罕,“你都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珉和的话音刚落,手里就被面前这人塞进了一本书卷,书册上头是两个极为潦草的大字,珉和一眼看过去时并没有把这两个字认出来,明明是两个狂草的大字,可珉和总觉着有些眼熟。
珉和愣了愣,咬了咬牙想将书给他塞回去,只是她还没来得及下手,就听眼前人说道:“我想起先前曾经答应宁珉晨要替他寻一本书,既然你是他的阿姐,那这本书就由你转交于他吧。”
只此一句话,就叫珉和止了手上的动作,她想起这人怎么说都是珉晨的先生,虽然他把书送来她面前这件事十分不合时宜,但她也不好真的将东西推了出去。
珉和板起一张小脸,将那本书丢在了一旁的木架子上头,“东西送到了,你便可以走了罢!”她几步上前撩开了过堂口的帷布,一副送客的模样,“客人要的那些酒我自会叫人给你送去,纪先生赶紧走吧,我们这个小地方,哪里容得下您这尊大佛!”
纪渊揣着袖子,脚步幽幽然从屋前穿过院子经过了珉和身前,神情似笑非笑:“宁姑娘既收了这本书,索性好好看看,若是有看不懂的,在下自然不介意替姑娘解惑。”
珉和压了压心头又被他撩的腾起的火气,眼下恨不得拿出擀面杖将这人轰出酒肆,若非此人是珉晨的先生,她可能真的已经动手了。
现下她只想赶紧将这尊大佛送走。
珉和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发一言,纪渊见状,只淡笑着瞥了一眼珉和,“也罢,想来宁姑娘自有可问之处。”
纪渊掀开另一侧的帷布,却突闻酒肆合拢的木门之外传来三声克制且有礼的敲门之声,门外说话之人的声音却略有些急切。
“敢问,君深可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