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舍破败,让郑小姐见笑了。”
少年清朗的声音在略显空旷的房间内响起,郑昭意隔着屏风看去,只见一道瘦高的身影闲庭信步般靠近,带起一阵窸窸窣窣的的声响。
身后的男人先一步行礼,“不,是下官和小妹突然到访叨扰了殿下您,还请殿下恕罪。”
听到男人的话,郑昭意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跟着低头行礼,一副老实乖顺的模样。
穿过来才多久,得到的信息太少,她对眼前的局面一头雾水,不明白这又是在搞哪一出。知道的也仅仅是这位站在屏风后的少年正是传闻里那位人称“神子”的废太子程十贺,而她则是被兄长陷害不得不与其订下婚约的落魄小姐,身后一直跟着她男人则是兄长郑奕川。
不过她这个便宜兄长面对一个废太子有什么官腔可打?
郑昭意暗自腹诽,刚一坐下,似有若无的香气瞬间飘入鼻尖,仿佛记忆中就存在过这如此熟悉的气息,她凝眉想了片刻,还不等理清头绪却又听到对面人的声音。
“今日之事,麻烦郑小姐了。”
脑海中另一道声音在此刻突兀的钻了进来,一模一样的音调、一模一样的口吻。
“……好人做到底,就当是提前卖个人情。”
郑昭意瞪大眼睛,终于了然在自己昏迷时替她盖上外套的人是谁,不是别人,就是程十贺本人。
事情发生距离如今不过才半天光景,她被下人发现晕倒在小巷里,而无人知晓的是,这具身体里装着人早已不再是原来倍受宠爱的千金小姐郑昭意,而是车祸昏迷误打误撞穿越过来的倒霉蛋郑昭意。
她记得对方身上的檀香味,其中还混合着青草的清新,由于足够特别,只闻一下就能明白他的身份,只是没料到这么快他们就再次遇上了。
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
尽管是当今圣上颁下的赐婚旨意,郑昭意对这位质子也毫无兴趣,只想赶紧应付完眼前的局面后趁早离开,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她去完成呢。
程十贺却不然,他兴致勃勃的盯着屏风上那抹纤瘦的影子,再次想起了白天见到郑昭意时的场面。
为了防止昏迷的少女遇到什么不必要的危险,从巷子离开后他也没有走远,而是躲在暗处默默等待,一直等到郑家下人发现并把她带走,这才转身离开。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两人各怀心思,郑昭意的心绪却回到了这天下午。
......
郑昭意刚从陌生的环境里醒来,眼前的场景从冰冷的医院天花板变成古色古香的卧室,她大脑一片空白,差点以为自己来到了天堂,眼前全是幻觉。
直到一位中年妇人进入房间,扑上来哭着喊她“昭儿”,混乱的神经才忽然一紧,让她有了重新思考的机会。
眼前的女人像极了自己世界里的养母赵越春,只是保养的更加得体,过于震惊的发现让她彻底僵在原地,幸好女人心疼她的身体状况没问什么,郑昭意这才没露出端倪。
或许是老天同情她的遭遇,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可还不等这份愉悦的心情持续一阵,突如其来的状况再次打乱了阵脚。
原主家里留下来了一堆的烂摊子,昔日温馨的家如今因为变故而变得面目全非,父亲昏迷不醒、哥哥为虎作伥,只剩了她这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杠的小姐,还有一个需要她来振兴的百年家族。侍女云烟看向她的表情欲言又止,就差没把“焦灼”两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通过门外人的窃窃私语,郑昭意敏锐的捕捉到一个关键词,“四方集会”。
今天就是举办的大日子,按理来说需要当家掌事出席,执掌新一轮郑家发展的方向。可现在这个情况......
在云烟第五十八次把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郑昭意终于忍不住掀起被子翻身下了床。
不就是开个集会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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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商户们纷纷落座,郑家人却始终没有出面,有些人早就按耐不住、蠢蠢欲动起来,不远处,刚做了好人好事的程十贺站在屋檐下,不自觉皱起眉头。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目送郑昭意离开后一路跟到了郑府,先前就听过郑家的变故,而四方集会这么重要的事不用打听便已了然,他不知道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女该如何扛起这么重的担子。
底下窃窃私语的声音愈发变大,都在讨论着要不要换一位新的掌门人来主持局面,也就在这个时候,披着厚外袍的郑昭意步入了屋内。
程十贺安安静静的望着她。
少女脸色苍白,像是还没有从担惊受怕的状态中完全恢复,宽大的衣袍下是过分瘦弱的身体,一双眼睛却焕发着神采,如同漆黑天幕上唯一的星星,神圣而皎洁。
由于她的到来,商户们终于停止了交头接耳的举动,无数双眼睛投向主座上的少女,或讥讽或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