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桑更震惊了:“你不走还要留这过夜吗?”
江意远的语气有几分委屈:“难道你要赶我走吗?”
“不是......”乔桑有点发蒙了,她眉头轻蹙,“你之前不走是因为没地方住啊,你现在不是县令了吗?县令总该有地方住吧。”
卢田的府邸看起来也不算小,江意远都能在客堂里睡地板,总不至于会嫌弃那么大的一个府邸吧。
江意远沉默了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了。”
“......”
不知道为何,乔桑从江意远的口气里听出了三分幽怨,三分委屈,四分凄凉。
只是让你回家睡觉,怎么搞的跟让你上刀山下火海慷慨赴死生离死别一样?
江意远默默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边往外走边用凄惨的语气轻叹道:“卢田的府邸宽敞是宽敞,但是那宽敞明亮的砖墙之下,不知道流着多少百姓的鲜血,他残害了那么多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亡灵还徘徊在他那府邸的上空幽怨不肯消散。虽然我从小就害怕鬼,害怕黑,害怕孤独,但是我相信这世上是没有鬼神之物的,就算不翻修立刻住进去,我应该也不会被鬼压床,发热头痛,意外受伤摔断腿......”
“停停停!”
乔桑光是听着都头大:“你要想在客堂打地铺睡那就继续睡,我又不拦着你,别碎碎念了。”
真是奇了,江意远不喜欢住大房子,倒喜欢窝在她那小破厨房不走了?
难不成他真的怕鬼?还是小客堂对他有什么迷之吸引力?
江意远仿佛看出了乔桑心中所想,露出笑容来:“乔姑娘救了我的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自然要留下来好好报恩才是。”
“你也帮了我一回,不用老记挂着这件事的。”乔桑叹笑,没想到江意远在这些事上还挺固执的,“你要睡客堂就睡吧,反正也不占床位......不过你每日都要去镇子上处理公务,来来回回的跑不觉得麻烦吗?”
“那有什么麻烦的,来回又花不了多长时间。”江意远倒是毫不在意,“而且我每天去镇上,这样你若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只管跟我说一声,我晚上就能给你带回来了,也省得你再跑一趟。也好给我个机会让我报恩。”
江意远先前洗碗的时候,将衣袖挽了上去,现在还没有放下来。乔桑这才注意到,原来尽管他的衣袖没有挽的太高,也遮不住所有的伤疤。
比如他胳膊上的那道最长的拇指宽的疤痕,乔桑记得是从胳膊肘往上开始,蔓延到了小手臂处,就像是一棵生长在黄沙狂风中干枯又粗壮的枯树。不经意间露出来的那一小道伤疤就像无法被沙土完全埋没的树干,暴起着,泛着白,格外刺眼。
乔桑盯着他的那露出来的一截疤痕看了片刻,莫名道:“我讨厌你大伯。”
江意远怔了一瞬,失笑道:“你都没见过我大伯,怎么就讨厌他?因为我小时候他经常打我吗?”
乔桑点点头,旋即又忽然生出来几分羞愧,垂下眼眸不说话了。
她这样好像挺伪善,挺假的。
挨打的又不是她,在得知江意远悲惨的幼年时光后面色同情语气义愤填膺的说一些“他怎么能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了”......诸如此类无关痛痒的话,仿佛自己是个多善良多富有正义感的人一样,但其实只不过作壁上观的人用来打发无聊的空闲时间,发散多余的同情心。
乔桑攥紧了手掌,她一面真的为江意远的童年遭遇鸣不公,一面又觉得自己其实虚伪至极。
真烦,早知道就不扯到这个话题上了,最后尴尬的还是她自己。
头顶上忽然传来一道温暖的力道。
江意远拍了拍乔桑的脑袋,他仿佛看透了少女那奇奇怪怪的心思,憋着笑道:“乔姑娘,谢谢你啊,你还是第一个站在我这边,替我说话,替我抱不平的朋友。其他人都是站在我大伯那边欺负我的。”
泛滥的同情心被当事人接受肯定时,乔桑瞬间就感觉好受多了。
她轻松了些,也拍了拍江意远的肩膀,认真道:“放心吧,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替你说话的,以后要是再碰到你大伯,你不用管,我先冲上去把他臭骂一顿!”
少女顶着一张稚嫩漂亮的鹅蛋脸,说出的话却满是江湖气息。
“好,那到时候我堵着他的嘴,不让他还口,叫你骂个够。”
乔桑想了想。补充道:“等我骂完他,我再堵住他的嘴,叫你也骂个够,如果骂的还不爽的话,咱们就趁夜黑风高夜,把他给拐进小巷子里,给他蒙上脑袋暴揍一顿,好好出出气!”
江意远笑:“行,全都依你。”
像极了一切任凭大哥吩咐的忠诚小弟。
“不过话说回来,”乔桑像是想到了什么,秀眉一皱,“你打算怎么处置卢田?”
江意远随意道:“欺男霸女,暗瞒税银,纵容手下打死百姓......按照大周的律法,他犯下的这些大大小小的罪行,让他拿命来抵也丝毫都不为过。”
乔桑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她对这个朝代的律法并不是很了解,江意远既然曾经参加过乡试院试,现在又有能力当上县令,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