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之与人打交道,我觉得写文章有无穷乐趣,三千方块字无一不是手下兵丁,让谁去哪就去哪,让它们怎么组合就怎么组合,任心随意,自由发挥,无所顾忌,你就是三军统帅,挥斥方遒。
我边学车边回忆在香格里拉森林与你发生的事情,非常值得怀念,于是就写下来了。最先是讲给跟我一起学车的一个人听的。他算不上是朋友,但我们还聊得来。
鲜果太多,像猴子样,一颗吃上口就扔,我再摘另颗吃。
太浪费,要遭报应的;挑最好的存起来,以备不急之需。你往包里装了许多水果。
不知不觉,蹉跎许多光阴,小鹿都有些不耐烦,扬起四蹄要奔前程。
一路行来,都是鲜香四溢,咱俩的心情也随之兴奋莫名,有说有笑。
看来咱们已经走出困镜,既无寒风,也无饥渴,再无野兽出没;此前窘迫境况远离而去,咱们的困苦无助一扫而光。
盛夏的温暖让人活跃,我舞动棍子在前边开路,只觉得身体轻飘飘,像长了翅膀一样。
果林逐渐变得稀疏,杂以其它树木。即将走出果园,我并未失望,也不留连,至少没有兜圈,我俩一直向前。
天空积起厚厚的云层,遮住阳光;林间树木变得高大起来。
穿行在石块、泥土、绿草混杂的林中空地,一如从前,仿佛二人天生就长在森林里似的。
林子顶部,树稍上最高的叶子,开始簌簌抖动;空气中似乎也有了一些凉意。
时值雨季,老天又要忙起来。
抓紧走几步,估计要下雨。咱们找个躲雨地方。返回昨天的绿堡已不切实际;我该再搭建一个栖身之所。我回头对你说。
好累,再走走看吧。
没走多远,斜斜细雨就洒落下来。没有雨伞,将多余的一件衣服顶在你头上,我则摘一片大叶子以挡雨。
努力寻找枝叶繁茂的大树,好卵翼其下;当然两人十分清楚,如果打雷的话,即便冒着被雨浇透的危险,咱们也会选择从大树下撤退。
好在这里的雨都不是雷阵雨,总是绵绵细细,像针一样无声掉落下来。
冒雨行进了一段,冰凉的雨点滴在头上,清冷的空气吹在脸上,让我俩顿然清醒。
不能再不顾死活地走哩,随便找颗大点树木,迅速躲到其下。
雨开始大了些;除去雨声,周围一片死寂;我的心情也再次变得忧郁起来。
你紧靠住我,一言不发。
亮如丝线的绵绵细雨,斜斜浇淋着茂密蓊翳的绿树,露珠覆盖住岩石上的青苔。阴郁天空像抽象画派的背景。
你是我第一个亲密接触的陌生人。
我俩并肩而立,不知怎的,双方的一只胳膊都已搂住对方后背。
你也是。我迎住你仰起来的目光。
此前我都不怎么和人玩,连个聊天的人也没有。
现在有啦。
就连班里最爱闹、最爱跟人开玩笑的人,也不和我说笑。你幽怨地说着。一直以为他人即地狱,总是怨恨别人;现在看来自己错得离谱。
理解,有时我也这样。
以为你会这样慷慨陈词——从今往后,我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积极热情、主动出击、接纳所有人!——其实不然——
总是茫然不知所措,尤其在别人面前;可能我过于追求完美,反而弄得更糟。比方说能够预料到即将发生的一件事,就比如跟你同学街上偶然碰见聊天吧,我都事先设想过,猜想他(她)会说什么,然后修饰好自己的台词;
然而临事却完全不是那回事,总跟我预习的相差十万八千里,总是弄得我面红耳赤、手足无措。这还是能够推测的事,实际上很多事是我们无法预见的,因此我总在担心接下来该怎么办?
怎办?等雨停了我们接着往前走呗。
讨厌!我不是说这个——可能由于太过紧张,太过敏感?有时我想做个傻大笨粗的人真好,就像我班那个谁似的,简直是个傻子,什么都往外说,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在乎,没皮没脸,没心没肺!可咱实在做不来呀,有什么办法?
有办法: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哎,雨小咧!
喂!我给你提出改进措施,你倒听还是不听啊?
从现在开始,你听我的!你用手拍着我胸脯说。我要试着应对一切!
怎应对?
雨小哩,咱继续前行;就是稍微淋湿一点,无所谓啦!
说完你就展开双臂像雨燕一样飞入雨雾中。
真有毛病!我啧舌。
雨势小了许多,无声,几近下雾,小水珠粘到脸上,湿湿,凉凉的,林间草上一派朦胧。
往哪走呀?我看最好还是找地方搭个棚子为妙,不然我们如何过夜?我迈大步追上你。
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