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爱喜欢蓝颜色我是知道的,没成想她这么喜欢,卧室屋顶墙壁均是蓝色的,书桌、椅子、床都是蓝色的,连窗帘都是蓝色的。
书桌上放着她的黑白遗像,像前摆着一簇白花。我们并排站在遗照前,沉默良久。照片上的超爱一本正经,远不像在大学里跟我们胡闹的样子,而且出奇的是,照片里的她留着长头发。
我和道奇默默地对着遗照三鞠躬,没说什么便出来了。
不知是她爸还是其他什么人,过来哀伤地对我俩说:辛苦了。
道奇说:节哀吧。
我跟着道奇说:请节哀。
客厅里有老人在低声饮泣,气氛十分压抑,悲伤。我们满脸凄容地出来,乘电梯,下楼。
就这样,一个曾经活生生的朋友,与我们永别了。
来之前,我曾想,应该好好安慰安慰她妈妈,听听她妈妈谈谈她生前往事,尤其是小时候的事,大家一边流眼泪一也回忆,对故去的人算作追思,对活着人也算安慰。
但去了之后所见和所感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我们几乎不知道她的妈奶爸爸是谁,悲伤是确实的,从小区院子到电梯间,再到她家里,充满了极其悲凉的气氛,悲伤得令人直想掉眼泪。
我和道奇没有哭,但我们的心里在流泪。天空一派灰蒙,雪依然在下,道路泥泞不堪。
第二天早晨,我为了前一天的伤心事而起得很晚。多喝了一杯咖啡,多抽了一根烟,多吃了一片三明治,才恢复正常。
九点左右我到了文学社活动室,打开电脑看了一些邮件,没什么新鲜的,全是让人花钱去投稿的把戏。
活动室里很闷,我打开窗户,让夜里聚集在空中、屋角、百叶窗片中的灰尘和污渍流出去。一只死苍蝇卧在书桌一角。
窗台外有一只蓝色的蝴蝶伏在墙壁棱角上休息,一副疲惫又无奈的样子,仿佛明白走错了地方,没有了花朵,自己也永远回不了窝了。
我知道今天会是个悲伤的日子。人人都遇到过。这种日子滚进来的尽是年华已逝的半老徐娘、满脑子糨糊的杂种、找不到女朋友的光棍、随时随地贪赃枉法的会计人员。
第一位访客是个黑发恶棍,他大屁股往我面前椅子上一坐,两只坚硬的大手往我桌上一放,自称新派诗人,写诗十几年,还爱好鹦鹉。
总得有人歌颂这个伟大时代啊,对不对?目前为止他已写了九本诗集了,可是每一本都未出版。
出版一本需要多少钱?他像水族箱里的鱼,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我。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问出版社?
我忙啊,我得完成我的学业考试,还得他妈的过英语四级;我得学习啊,我;我来这你这儿咨询,不是因为你这里是什么狗屁文学社吗?
文学社不等于出版社。我极其厌恶地说。
我试过找出版社。他们审稿子也许要到明年才会过完一审,还他妈的有二审、三审哩,谁他妈的能等得起?
等不起你就受着!
你不是文学社的社长吗,你难道没点门路?你坐在这个位置上难道尸位素餐?他凶巴巴地说。
对不起。我说。我无能为力。我写得东西还出版不了呢,再说,现在什么时代了,不必非得出版嘛,为什么不发到网上试试?
他怒目站起:发到网上?那可是我心血之结晶呀,发到网上让人白看吗?
有付费网站呀?再说还可赚流量呀?
你是说一分一分钱的挣?那得争到猴年马月啊?
我就是这么积累起来的亿万富翁。我笑着说。
大人物!你不缺钱!有种!去你的!他边骂边向门口走去。
我没吱声,只是默默地摇摇头,对待疯子你不必跟他们较真。
过了会来了一位瘸腿男生,年约十八到三十岁,一副倦容,小手小脚的,穿一件袖子过长的卫衣,老老实实坐着,忧愁的黑眼珠望着我。
我尝到了苦果。他说。大学里我交了个女朋友,二十四岁,长得很漂亮。我以我们俩的爱情写了部中篇小说。
他拿出一本破烂的笔记本给我看。在他眼中这可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可我觉得那不比记账簿多值一分钱。
我用不着撒谎,我全程记录了我们的生活,你不觉得有价值吗?我没有什么奢侈的要求,我希望你在下一次文学活动时简绍一下这篇小说,噢,当然啦,你必须先过过目,这个我同意。
好吧,有时间我会看的。我只好如此说。
于是他来了精神,耐心地谈起他女朋友。他说她毫无怨尤,她喝酒,胡闹,照一般人的标准看来不是个好女人,但他说可能她从小被娇生惯养太过了。
我默默地点点头,听他一个说。
他说他女朋友生性胸怀宽大,而且他深爱着她。他不敢自欺为梦中情人,但自诩是个好男朋友。他给了她一张银行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