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人。
额头和脖子被订满了黑色生锈的钉子,眼睛大睁,双手僵硬着向前握着一只黑色的乌鸦,乌鸦的眼球爆裂,直勾勾盯着裴娜,流出白色的脓液。
这人脊柱被折断,跪在她面前,抬头望天。心脏被掏空,留下一个黑洞,往外渗着血液,粘稠的血液结成丝线挂在身上,从黑洞中还能看见空荡荡的长街。
脚底的沥青地面变成透明的玻璃,上面爬满裂纹,黑红色的血迹带着粘液凝结在每一丝缝隙中。
裴娜眉心直跳,身体僵硬,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可她还是忍着巨大的恶心和眩晕感,一步一步挪了过去。她要看清那人的脸——无论如何,都不能是哥哥。
裴娜捂着嘴,站在那人侧面,借着月光看了一眼,一张陌生的脸映在她眼睛里。不知为何,刚刚的恐惧散了一半,她长吁一口气,竟觉得有些庆幸。
就在这时,眼前人的脑壳突然炸裂开来,破碎的头骨和白花花的脑浆喷溅满地,眼睛连着筋骨吊在耳侧,肉沫混着血散落在裴娜身上。
裴娜尖叫一声,接着便跪地干呕,她闻到刺鼻的血腥和烧焦的人肉味,一个劲在她胃里撕扯。
而眼前那个心脏被掏空,头骨炸了一半的人,抬了抬手,手心里眼球灰白,干瘪如纸的雏鸟,扑闪着翅膀向黑暗飞去。
死亡,死亡此刻对她来说已经不算恐惧。恐惧来源于活着的未知。
突然,她感到有一团毛茸茸的触手爬上了她的脊背。
触手!恐惧让她忘记了为何逃跑。那个占卜师!裴娜想要回过头,看清身后有什么,还没等回头,一股巨大的力量穿过裴娜的皮肤,进入她的身体。那股力量冲击她双膝跪地,双臂大展,如被冰封一般的力量,让裴娜冻结在原地。
她挣扎片刻,发现全然不能动弹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面前男子的死状已让裴娜认清了结局。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不在她的认知之中,但如此清晰,透骨冰凉,一切的一切,都不会让裴娜觉得,这是幻觉。
但如果这不是幻觉,那裴奕——她不敢想发生了什么。所谓的外星文明,还是异世界的诡异生物,如今看来,他们必定不够友好,甚至是残暴的。
窥探残暴的裴奕,以及他的妹妹,即将接收到的,就是不可抗拒的怒火。
过了许久。
除了被冰封着,好像并没有别的异常。想象中的杀戮和暴虐也没有到来。裴娜想到刚刚那人头骨爆炸时,胳膊竟向前动了动,刚才迎接死亡的平静又被恐惧打破。
难道死亡并不是她的归宿,她竟要被活活封印在这里,受尽折磨!
正在这时,裴娜感觉有一只手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是那个占卜师吗?她要做什么?难道也要把我的心剜掉?
裴娜这般想着,身体忍不住颤抖。
颤抖?“我不是被冰封了吗......”
一瞬间,裴娜感觉到自己身体里血液汹涌流动,胳膊如失去支撑落了下来,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你没事吧。”是一个低沉的男声。
裴娜身体里的血液还在回流,分明彻骨冰凉,却如烈火烧灼。冷热交替中她强撑着爬起来,抬头看了眼面前的男人:“你是谁?”
好歹是个正常人。身体渐渐受到控制后,裴娜眼睛逐渐清明。一晚上发生太多事情,面对这个“正常人”,裴娜倒是没来由的冷静。
他乌黑的头发微曲,散在耳边,声音听似关心却面无表情,瞳仁漆黑。
裴娜从未见过,如此纯黑没有一丝杂质的瞳孔,像是要把人拽进无边的黑暗中。
该怎么形容眼前的男人——文艺复兴,她只想出这四个字。
他像是一首演奏着文艺复兴时期恢宏与雄伟的音乐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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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月城大学一年级的学生。”男子从大衣口袋中摸索片刻,拿出一本学生证递给裴娜。
“学生?”裴娜接过学生证,问:“你有没有看见......”
她回头指了指,发现身后空荡荡一片,路灯零星几盏,洒下微光,风卷着枯叶四散飞舞。
“那这边......”裴娜转过身,指向路中间,才发现原本坐着占卜师的地方空无一人。
男子顺着裴娜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问:“这边有什么?”
“没有......可能是我一个人走夜路太害怕,看错了。”裴娜打开学生证,上面写着【诺恩-月城大学文学院历史系】,旁边盖着月城大学的公章。
回来了?裴娜望向街角,霓虹灯依旧亮着,身体已经恢复如常,再看衣服上,干干净净,没有血迹。
这绝不是幻觉,绝不。难道是眼前这个人将自己拉了回来?只要有外力的介入,异时空就会破碎?
“能把学生证还给我吗?”
“哦,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