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凪用十枚金币,把估价只有三枚金币甚至更低的我买下了。
像他这样远近闻名的猎人,十枚金币只是他身价的很小一部分。但我这样一只半死不活的孱弱吸血鬼,他还要花钱来买,显得很掉身价。
他打开笼子,把拴住我的锁链砍断。
我仍坐在里面,盯着他将要转身的背影。他从看到我的第一眼到决定买单,短短数分钟,他没有露出一点点轻蔑的意思。他想买走我,就像一个人上街看见一样合心意的物件。
但他又不是以猎人的眼神看我的。
我想他没有要杀我虐待我到死的打算。如果是这样,我就不想跟上去。
“喂,你是聋子吗?”
售卖魔物的小贩狠狠踹笼子。
笼子歪斜,我跟着朝一边栽倒。地上有一层厚厚的积雪,我隔着生锈的隔栏尝到了,当是喝水。另一伙猎人把我带到这里,因为我只值五枚金币,他们骂骂咧咧,给我一顿好打。然后我就只值四枚了。没吃没喝,又过了一周,我现在只值三枚。
三、二、一,余生只有三周的吸血鬼。
但我就是因为想死,才故意被抓住的。
凪不知道,他只是转头端详我,很快就折回来,蹲下。我被他从笼子中抱起。周围响起一阵喧哗,其他笼子里的魔物却变得安静。他当真是令鬼神也会嚎哭的猎人。
01.
我得了一种不治之症。血液渐渐凝结,在内脏表面堆积,形成一簇一簇结晶的花束。
十分恶毒的花。
凪说,这就是他买走我的原因。在这之前,他听友人讲起,这种病在一千年前险些毁灭吸血鬼的族群。被结晶撑破身体,面目全非的尸体不计其数。
这病有传染性。我虽然不是善类,但也不想做灭族的罪人。
我对凪说:“你带我离开魔物市场也许是对的。但救我是不可以的。”
他问我,“为什么不可以救?我要是把你治好,你就不是传染源了。”
我一时沉默。
凪,他和我以往接触的任何猎人都不一样。
他还是少年时,我就听说过他的事。几年过去,已经成人的他,狩猎过的吸血鬼还有其他魔物不计其数。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答应皇帝,加入地位显赫的宫廷卫队。
但他不仅拒绝,还退出了猎人协会,就此人间蒸发,整整两年。
一周前,他出现在魔物集市,用十个金币买走我。
“你杀过很多我的族人,还有别的魔物。你厌倦了,所以你想做和从前相反的事情?”
我尝试理解这个怪胎。
凪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微微合眼,侧着头,像是聆听正在我身体里面生长的血结晶。三天前,他给我做了一次大手术,喂我一大杯麻药,接着开膛破肚,取出好几块拳头大小的结晶体。
用水洗干净,发现怪好看的。但我还是让凪丢火堆烧得精光,把灰烬就地深埋。他知道这是要销毁传染源。
两年时间,帝国闻名的天才猎人变了职业,凪成了一个不错的医生。但到处浪迹又没有固定住所,走到哪里,就地搭起诊所,一把野花野草也可以当药。在他眼里似乎没有无用之物,差别无非是现在能用,或是将来用得上。
“但是没用的,凪。结晶会一直长下去,会复发。”我和他说话,呼吸时能感受到恶之花在体内的结蕾,隐约有果实的坠胀。
“你们吸血鬼是很顽强的……”他想起做猎人时的经历,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
“是,我们是魔物中难对付的一种,但这种病比任何猎人都要厉害,比任何医生都凶狠。”我表示抱歉,吸血鬼的生命既如庞然大物一般不可轻视,也有令人失望的柔弱。他要认了,做猎人时无所不能,不代表做医生时能力挽狂澜。
“不,你让我再试几次。”他挠挠头,没死心的模样。
半个月后,他又给我喂一大杯麻药。里面放了蜂蜜,反而让味道一言难尽。
“你当我是小孩子吗?”我皱着眉毛。
他无辜地看着我,“这样不好喝?”
“你不如给我抓一只螃蟹。螃蟹的血是蓝的,颜色漂亮,只是微微发苦,不过还好,尝起来有种喝野果子啤酒的感觉。”
他隔着木屋的玻璃窗往外望去。森林里冰天雪地,哪里抓得到螃蟹呢?他耸耸肩。
“还是吃兔子或狐狸吧,我昨天放了几只兽夹,也可能抓到落单的鹿。”
“好吧。”我仰躺在垫有三层毛毯的长桌上,这就是凪准备的手术台。我们平时用这张桌子吃饭,偶尔打打扑克。他在猎人协会没少玩这些,技术还不错。
“你怎么还不睡?”他在我身边站了有一会儿。两盏提灯和五座烛台把他的脸照得熠熠发亮,焕发一种剔透又柔和的光泽。我暂时看不清他猫一样的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