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切在平安夜前一周给我留言。他对我说,至少在节日这天进屋里好好吃顿热饭。
我看一眼任务清单,默默叹气。心意领了,但不一定能赴约。
有些植物能摄取并吸收有毒金属,把毒素安全存放在叶片和根茎细胞中。没有昆虫敢咬下一口。我现在就像一棵剧毒植物,在大部分同类无法忍受的恶劣环境中奔波。但我迟早被一笔丰厚的佣金连根拔起。污染被安全销毁,我也又一次回到平日的生活中。
收尾工作即将开始,当晚,我给千切留了一枚书签。单瓣红山茶做的。我还特地查了,红山茶的花语是天生丽质。但我仍觉得这是人类的自作多情,强加定义。千切在院子里种了红茶花,他本人也鲜艳好看得像红茶花。仅此而已,我送他这个没别的理由的。
非要附加一句备注,也只能说:我尽量赶上饭点。
这晚后,我和千切断了联系。当然是暂时的。
后来他告诉我,那几天他很烦躁,把日历收起来放在抽屉里。即便这样,心里也很清楚今天几号,明天几号。
直到平安夜当晚,两名连环凶手在邻近城市被捕,消息传开的同时,我终于坐上了返程的火车。
工作终于结束。但强降雪又来了。列车滞留,风雪敲打玻璃窗。整个夜晚像是铺满黑和白色颜料的画布。我独自度过平安夜。千切也一样。
圣诞节,白天。雪停了。
我在SUB ROSE交任务,做完工作汇报,刚从办公室走出来。吧台那边,千切刚入座,思忖喝点什么。一股带着海水咸味的玫瑰香气从他身体里扑面而来,还有其他气息。
我站在原地不动,像从前那样静悄悄地,收敛着存在感偷。他正在让我感到混淆,就像有人把肉桂、焦糖面包,甚至早上才喝的苹果苏打酒,把这些气味基因打包嵌入了他身体里。
千切呈现前所未有的可口姿态。暂时地,我只能勉强分离这种令人口干舌燥的印象。我对自己说,千切是千切,不是食物,更不是——
“嘿,你总算回来了。”他发现我,欢喜地叫出声。
思路被打断,我站定不动。直到他有朝这边走近的趋势之前都一动不动。我想我可以是一根木头。但不行,我心脏跳得厉害,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无法控制,我逃避一般掉头就跑。
“你怎么了?……等等,你要去哪里?”
我来不及解释,在他稍微挪动的一刻就夺门而出,快得像闪电。
中世纪的炼金术师相信所有化学元素都可以转变为其他元素。因为自然是连续的,所以金属可以转变为黄金。借用这个概念,陌生也可以变成好感,甚至最爱的那个。
感情的善变是我对智慧生物最不了解的部分之一。不过隔三差五拼凑一点,了解一点,关于它的知识就会与日俱增。
如果知道了某个癖好的存在,会让体内腺体做出生理性回应;如果知道一个转念的差别,会让大脑分泌快乐的荷尔蒙。
慢慢地,就这样,恋爱的秘密不就一下子泄露光了吗?
“饥饿食欲和男女食欲是相通的。你也不承认,千切虽然长得很漂亮,但其实很有男人味吗?你喜欢他这个人,自然也就觉得他是美味的。”
老板娘抽着水烟,一边逗弄她的爬宠,一边开导我。
我盯着缠绕在她纤细脖颈上的宝蓝色长蛇,摇头叹气,还是没法接受。
她说:“听我的。你越是躲,他追得越紧。起码你应该好好和他解释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这样他才放心。”
我摇头,“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也是猎魔人,我们都接到过类似这种时间不凑巧的委托。”
“但他对你平安夜没能赴约,一直耿耿于怀呢。”
“我又没保证我能赶上,总不能糊涂到为了一顿饭就放过两个杀人犯吧,而且对方还是下级血魔,浑身的传染病。”
“亲爱的,我不会做你的猫头鹰,所以还请你自己去和人鱼先生讲明白吧。”
“唉!”我叹气,无话可说。
最后,老板娘组局,酒馆放了半假。一帮同事嚷嚷想吃披萨,再叫上千切一起去唱卡拉OK。我觉得她们都是故意的。
活动中,千切对个别五音不全的人表示出极大的耐心,也大方一展歌喉。这是人鱼的天赋。
我没心情起哄,默默缩在角落吃披萨。但不知道点了一份麻辣海鲜披萨,我被辣得浑身通红,不停灌水。这时,千切给我一块巧克力。我收下了,没立即吃。隔着锡纸,我嗅到巧克力里传来樱桃和白兰地的香味。这是一块酒心巧克力。我还挺喜欢这种口味。
晚上,精力旺盛的同事们去湖边放烟花,附近的市民也带上小孩在周围玩耍。夜空霎时五彩斑斓,天上地上都十分热闹。我还在想两种食欲的事,觉得自己这样轻易陷入恋爱中简直是天方夜谭。
想得入迷,郁结又无聊,我站在一旁,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