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外,夜深雪重,霜寒切骨,风声呼啸着鼓动门窗沉闷地作响。
炕下的炭火日夜烧着,而薛昭衣衫单薄,长发掩面,腕足上皆绑着极细的软绳,被缚在这柔软的床榻上。
早在数月前,她就被困在了这凌云峰处,一座深山老林的寺庙中。
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
烛火摇曳,随着脚步声的逼近,面前人的身影被不断拉长。
萧煜缓缓立于她跟前,薄唇紧抿,冷峻的面容被烛火晕染开来看不真切。
薛昭抬起空洞的双眼,只看他一眼便挣扎着爬了起来,模样可怜至极:“殿下,为何不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过。”
萧煜站在阴影处良久,久到薛昭以为他不会开口说话,他叹气道:“阿昭,我怜你全家皆亡,谁知你如此恶毒,蓉蓉腹中孩儿已然成型,你竟下毒害她。”
“怎么可能,那明明是安胎药。”薛昭喃喃道,听到这个消息后,她娇美的面容上一片灰败之色,像是瞬间衰败老去了。
面前的这个男人,是齐国的太子,他们从小相识,一路扶持。
为了嫁给他,她甚至甘愿做了侧妃,他们才新婚燕尔没几天,薛家因建桥塌陷遭难,又卷入邕王造反一案,满门抄斩。
正值她最不安的时候,他又另纳了一方妾室,将她抛之脑后。
薛昭不是没有闹过,她哭着求到萧煜的面前,想让他去皇上面前求情,当时他言辞凿凿,说会护好她,会替她家查明真相。
她信了,而这也是她一切悲惨的开始。
“哔剥——”
蜡烛的燃烧声拉回了她恍惚的神智,萧煜不愿意见她早已离去,在她面前的,是那位柔弱可怜的赵良娣。
赵蓉举着一杯毒酒放到了她的唇前:“姐姐,喝了吧,这个毒性很强,发作很快,一个时辰内便可暴毙身亡,不会有什么痛苦,太子也会让你体面的离去,风风光光地下葬。”
眼泪淌满了脸颊,薛昭偏开脸,死死地抓住身下的褥被:“你休想!殿下呢,我要见他?你这么做,殿下不会放过你的。”
挣扎之中,酒杯落地。
“殿下?”赵蓉笑了笑,娇美的脸蛋显得有些扭曲,“如果不是殿下默认,我怎会来这里?你早已是弃妇,你薛家满门叛贼,殿下肯饶你一命已是恩赐了。”
“姐姐你太蠢了,怎么能相信男人的鬼话呢。”赵蓉的声音听不太真切,“既然你不想往上爬,那就让给我吧。”
“姐姐,我不想杀你的,怪就怪啊,你挡了我的路。”
什么意思?
薛昭还没想明白,赵蓉对着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立马上前,一把掐住了薛昭的脖子。
手掌缓缓收拢,薛昭的脸憋得青紫,她瞪大了眼,挣扎着,想呼吸最后一口新鲜空气,却终究没能如愿。
临死前,她听到赵蓉:“姐姐,我真的不想杀你,怪就怪在你太蠢,非要往下查,你撞破了我的丑事,我只好先下手为强了。腹中的孩子是我自己吃了滑胎药没的,谁让他不是殿下的血脉呢。”
竟是……这样吗,那天御花园里和侍卫亲热的小丫鬟,原来是她。
感受到挣扎的力气没了,侍卫这才松了手,在那具尸体上探了个鼻息,恭恭敬敬道:“已经处理干净了。”
“行了,做得干净点,别让殿下发现了。”
“是。”
*
京城,张府。
“不要!!!”
薛昭尖叫一声,惊醒后从榻上翻滚落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寂静的夜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没过一会儿,院子里的烛火亮起来了。
珠帘外,人影浮动。
守夜的侍女在外面打地铺,听到动静后慌忙想推门进来查看究竟:
“是不是姑娘摔了?姑娘是又做噩梦了吗?”
薛昭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擦掉额上的冷汗,呵斥一声:“别过来!!!都给我出去!”
“是,姑娘有事一定记得叫奴婢。”
喝退侍女后,她躺在狐皮地毯上,盯着头顶珠帘上的的宝石翡翠看了良久,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外面的声响逐渐消失。
薛昭靠在美人榻上,独自坐在黑夜中,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久久未能平复。
这几日总是梦到前世所发生的事情,每次梦见的都是被掐住时,她那张青紫怨毒的狰狞面孔。
黑暗中,薛昭注视着镜中陌生的自己,神情慌然无措。
重生后的这几日,她大病了一场,日日高烧不退,珍稀药材如流水一般往她房里送。
眼见着病慢慢好转,可是前世的阴影却像是梦魇一样缠绕在她的心里,无法散去。
每到夜里她还是会梦到自己惨死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