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多钟,林竹夫妻俩和十多名同事坐单位雇来的班车前往省城参加一个话剧比赛,
熟料,路面积雪结冰,班车在行驶过程中打滑,不慎翻进路边的深沟里。
加上司机整个车上共十八人,出事后,八人当场死亡,七人重伤,三人轻伤。重伤的七人中,有两人在送外就近医院途中停止呼吸。很不幸的是,林竹的爱人属于当场死亡那八人里面的一个,她则是重伤中的一员。
毋庸置疑,这是一场重大意外事故,司机也在当场死亡的人员之列。
林竹撑过了手术,但情况并不好,最终于昨日中午十点钟左右离世。停止呼吸前,她忽然从昏迷中醒过来,抓住团里派来照顾她的女同事的手,
留下断断续续一句话。话中的意思大概是给红渠镇她爸妈打电话,再就是孩子……她想说的话很多,但呼吸急促,在说完前半句,后面刚吃力地吐出“孩子”两字,生命体征仪上的曲线便成了一条直线。
很显然,林竹放心不下四个儿女,她眼睛大睁,眼角挂着泪水,没了呼吸。
事故重大,市话剧团,以及各有关部门无疑对此很重视,两天来连续开会,协商好抚恤工作。
林竹两口子因公意外身亡,赔偿金必不可少。两千五,死亡的员工,一人两千五,林竹夫妻俩的抚恤金就有五千元,林母伤心长子身亡,抱着长子留下的儿女真心哭了一场,想着把几个孩子带到身边抚养,奈何小儿子两口子不答应。
在他们看来,五千元抚恤金是不少,可要供养四个孩子读书,并把他们养大成人,不一定够用。更别说这几个孩子万一有个病啊灾啊什么的,要他们做小叔小婶子的怎么办?
何况他们自个有三个孩子要养,哪来的精力再去养兄长留下的四个崽子?!
夫妻俩在家咬耳朵商量来商量去,和老太太漏出口风,钱要,孩子他们养,但只养老大老二,也就是只养林竹两口子的长子和长女,至于龙凤胎,他们不要,等这次事故的风头过后,送人。
小的太难养,要人照顾不说,还得花奶粉钱,简直就是俩麻烦,而两个大的,一个近八岁,一个六岁,帮他们带孩子,做家务都没问题,平日给吃少点,供到初中毕业,就打发出去找工作养家,这一点都不亏。
林母的偏心眼和林竹小叔子夫妻俩的人品,市话剧团和林竹两口子平时走动比较近的,几乎都知道。再加上在医院照顾林竹的那个女同事有林竹死前的遗言在,不由给红渠镇供销社拨通电话。
林竹有对那位女同事提到二姐林兰的名字。
红渠镇、供销社、林兰、林姥爷,以及电话号码,这些简单的词眼和几个数字,让那位女同事很顺利联系到林兰,通过林兰和林姥爷通上电话,继而就有了林兰回家喊上江安,陪同林姥爷一刻不停,赶往市里这件事儿。
“三姨和三姨夫都没了,秦林他们以后该怎么办?”
从兄长口中得到确定,江学言的心情一瞬间陷入低沉,他抿了抿唇,说:“小梓就只比小五大半岁,小杉和小柠两周岁,没了爸爸妈妈,他们……”
江学慎忽然做声:“二哥,你别说了!”
说什么呀说?
听得人心里难受。
三姨一家住在市里,他们虽走动少,但每年春节都会在姥姥家团聚,现在三姨和三姨夫没了,秦林和他弟弟妹妹们肯定很伤心,还有姥姥姥爷和妈妈,估计也特别伤心。
可是不管他们这些人再如何伤心,三姨三姨夫都活不过来,那日后谁来养秦林他们?
”大哥,秦林哥的爸爸妈妈去哪啦?”
哥哥们的对话,小豆丁江学行听不懂,他想搞清楚三姨和三姨夫没了是怎么回事,可是半晌都不见哥哥们张嘴,不由鼓起腮帮子:“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快六岁了,不是小孩子!”
江学慎烦躁地抓抓头,继而没好气地冲着弟弟说:“死了,三姨和三姨夫都死了!知道什么是死了吗?就是把人装在棺材里埋地底下,咱村埋人时你有在边上看过,没忘吧?”
小豆丁江学行一听这话,张嘴就哭出声:“我不要三姨死,我不要三姨夫死……”
江学言抬手就在江学慎后脑勺拍了下,瞪眼:“吓哭小五你长本事了?!”
“是他自个要问,我不过是说了实话,可没吓唬他。”
江学慎挪了挪屁股,和二哥拉开距离,免得再被对方雪后脑勺。
“老三,你是哥哥。”
江学谨瞥眼江学慎,吓得江学慎别开眼,冲着弟弟江学行哼了声,说:“再有仨月就六岁,还动不动哭鼻子,你做女孩子算了,省得被人笑话。”
小豆丁止住哭声,湿漉漉的眼睛圆瞪:“我是男子汉,我不是女孩子!”
顿了下,小家伙奶凶奶凶,又说:“姐姐是女孩子,但姐姐从不哭鼻子,等姐姐从姑姑家回来,我就告诉姐姐,说三哥瞧不起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