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听着叶夏所言,重重地点点头,而后,他松开叶夏,起身,抹去脸上的泪,大步走出小佛堂。
“皇祖母……”
来到孝庄病态变,他尽量调整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些,可一张嘴,嗓音依然嘶哑得很,且透着难掩的悲恸:“皇祖母,孙儿来了,孙儿就在你身边呢,你睁开眼看看孙儿!”
孝庄眼睛紧闭,好一会,方吃力地睁开双眼,嘴角动了动,气若游丝:“玄烨……”
康熙是直接跪在病榻边的,他紧握着孝庄枯瘦,毫无力气的手,将这只手的掌心贴在自己湿濡的脸上:“是孙儿,皇祖母,是孙儿,孙儿在这呢!”
是的,这位一国之君终究还是没忍住,在看到躺在病榻上快要走到生命尽头的皇祖母的一瞬间,他终究没忍住,任泪水涌出眼眶,顺着棱角分明的脸庞滚落,打在榻上。
孝庄转过头,忽地精神焕发:“哭什么?这人啊,都有这一天的,在我走后,你可别因为伤心难过累及身体,不然,皇祖母别说在九泉之下瞑目,就是在爱新觉罗家的祖宗面前,也抬不起头啊!”
很显然,孝庄这会子八成是回光返照,而这眨眼间的变化,自然有落在康熙眼里,以至于康熙心里愈发悲恸。
“做个好皇帝,要孝敬你皇额娘,照顾好苏麻,记住,不可在女色上做糊涂事!”
孝庄说着,慈爱的目光蓦地变得异常犀利:“你阿玛是个不听劝的,你是皇祖母一手教导出来的,如若步你皇阿玛的后尘,皇祖母会很失望。”
康熙呜咽:“不会的!孙儿一直有谨记皇祖母的教诲,绝对不会在女色上犯糊涂!”
得到肯定答复,孝庄眸色又转为慈和,不过,她整个人也像是一瞬间泄了气似的,看着没有一点精神气儿。
“太宗山陵奉安已久,不可为我轻动,况且我心中也舍不得你们父子,就将我在你父亲的孝陵附近择地安葬……”
孝庄声若蚊呐说完这句话,却半晌没等到康熙做声,不由直直地看着孙儿:“玄……玄烨……答应皇祖母……”皇太极……一个不喜欢她,
喜欢她姐姐的男人,不喜欢她生的儿子,甚是喜欢她姐姐为他生的皇儿,并在崇政殿为那个孩子的到来举办大型庆典,并亲口说出要定那个孩子为皇嗣……
更过分的是,在她姐姐因那个孩子早夭去世后,竟然……竟然情深到承受不住打击,不到两年驾崩。他做出这些举动,且在最后追随海蓝珠母子离去,
可有想过她,可有想过她和他生的儿子……和一个心里没她的男人葬在一起,她不愿!更何况……更何况她心里有另一个
人,
少年时期,他们骑在马背上在草原上驰骋,她笑,他亦笑,他们的笑声在广阔的草原上空回荡,那会子,她想过要嫁的人应该就是他这样意气风发的儿郎,
结果,意外嫁给她的姑父,为了科尔沁,她不得不嫁给她的姑父……对此,她伤心过,痛苦过,也知道他心里同样不好受,
奈何科尔沁是她的故乡,如若要她牺牲儿女情爱,保科尔沁平安,保科尔沁部落的子民平安,她是愿意的,且无怨无悔。
斩断情丝,她成为姑父后院中的一员,其实她挺崇拜姑父,毕竟在她心目中,在他们草原儿女心目中,姑父皇太极英勇善战,是个大英雄,嫁给姑父,生下一个拥有满蒙血统的男孩,是科尔沁所有人的愿望。
情窦初开的年岁做了姑父的女人,防止情难自禁,她避着心爱的人不见,听姑姑的话,把心思用在姑父身上,长期相处,姑父的关心和爱护让她对他动了几分真心,
然,谁又能想到,她刚刚付出真心的男人,却喜欢上她的姐姐,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喜欢便喜欢吧,毕竟后宫女子众多,没有姐姐,姑父照样去别的女人身边,去陪伴别的女人。
她知道的,知道姑父不会有一个女人,不然,她又怎会出现在姑父的后院中?然,一切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姑父对她姐姐是不同的,对海蓝珠那个女人是不同的,他宠海蓝珠,几乎达到专宠的地步。
失落吗?
有点吧,但她又不是很在乎。姑父不是很喜欢她,而她亦不是很喜欢他,这很公平。但她接受不了他不是单纯的宠海蓝珠,他是爱海蓝珠,多么奢侈啊!
一个已经坐上皇位的帝王,他竟然有爱,是一个丈夫对一个女人的爱,单纯的爱,不夹杂任何政治因素,他爱那个女人,爱那个女人给他生的孩子,要把那个女人给他生的孩子立为太子。
这一刻,她心存怨气!是的,她心存怨气!他可以不爱她,但祖宗的传承凭什么就要落到海蓝珠的儿子身上,凭什么她的福林就得靠边站?
好在那个孩子是早夭命,随之海蓝珠,她的姐姐跟着那孩子离世,本想着一切会恢复到海蓝珠没出现前,熟料,她的姑父皇太极却是个痴情种,会被海蓝珠娘俩的离去打击到急急忙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