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朝年,当朝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纵然已是天命之年,满身的威仪和沉肃的面容依旧令人望而生畏。
随行的几个丫鬟都有些畏缩地垂下了头,只有秦姝毫无畏惧地注视着他。
张朝年,秦姝是认识的。当年她还是云舒的时候,就曾在太傅府见过他数回。云太傅曾为天子少师,颇得圣上宠爱。张朝年是当朝首辅,曾经数次想要拉拢云太傅,却不曾成功。
那是她尚且不懂朝堂之事,只疑惑父亲为何不与首辅来往。可父亲说,朝堂的水太深太混,他只想忠君爱国,不愿引火烧身。
后来她年岁渐长,恰逢大皇子出事,二皇子和三皇子党争激烈,朝堂一片乱局,今日这个官员被革职查办,明日那个官员犯事被贬,她才渐渐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再见到张朝年,他仍是威严肃穆,如同一棵参天大树,在朝堂上屹立不倒。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首辅,就连皇上也要给他几分情面,朝堂上大部分的官员都惟他马首是瞻。
张朝年面色如常地看向扯着他胳膊撒娇的女儿,眼神中却含着淡淡的警告。张小姐看见父亲告诫的眼神,心中一凛,心虚地松开了手。
张朝年举步朝秦姝等人走来,目光沉沉,让人看不出情绪。待他走近,仅相隔几步的距离时,他终于停下了脚步,拱手对着秦母说道:“小女顽劣任性,老夫教女无方,待回去后必定严加管教,还请夫人见谅。”
秦母从巨大的惊颤中回过神来,抖着唇,有些慌乱地说道:“小姐年纪尚轻,一时失了分寸也是有的,大人不必如此。”
张朝年抬眸望了秦母一眼,似是感激道:“多谢夫人谅解。”说着,垂下手,沉着地对掌柜说道:“这位夫人看中的东西都记我的帐上,回头带着账单去首辅府找管家结账。”
秦母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一时间慌乱无措,正要开口拒绝,秦姝却率先开口说道:“大人不必这么做,我们并不需要你的补偿。”
说着,她从钱袋里掏出一张银票,神情冷淡地拍在柜台上。见她这般不给情面,张朝年的眉顿时紧皱,有些不悦地说道:“小姑娘,这是我的一番心意,你是存心不给我致歉的机会了?”
秦姝却不再看他,只轻描淡写地回道:“大人有时间善后,不如回去想想该如何约束府上的人,免得坏了大人一世清名。”
张朝年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知道的。此人最是沽名钓誉,向来爱惜声明,便是做最无耻的事,也总要寻个漂亮的由头。
即便他再怎么宠溺女儿,出了今日的事,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回去也定然会好好责罚一番。
张朝年目光一暗,眼神冰冷阴寒,深深地看了秦姝和秦母一眼,沉着一张脸,转身离去。
走到张小姐跟前时,冷厉地斥道:“静如,随爹回去。”说罢,也不顾张静如灰白的脸色,甩了甩衣袖,忿然离去。
侍卫见状立刻跟了上去,走到张静如身边时还不忘做了个“请”的姿势。张静如何曾这般丢脸,愤恨地瞪了秦姝一眼,转身跟着张朝年的步伐离去。
秦姝却浑不在意,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一样,继续跟掌柜交谈。
等她门商议好价格,又寻了一位女裁缝量了尺寸,这才满意地离开了羽衣阁。
秦姝虽然对张朝年父女的事波澜不惊,可秦母却像是受到了惊吓,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挑选首饰的时候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秦姝叫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母亲,你怎么了?”
秦姝担忧地看着秦母,暗自揣测她是不是被方才的事扰了心神。秦母许久不曾外出,想来是有些怕生的。
秦母摇了摇头,轻柔地笑了笑。“我没事,可能是昨夜没睡好,有些累了。”
“那我们早些回去吧。”秦姝看她脸色有些发白,心里有些不忍。
秦母却不忍心让她扫兴,温柔地拉着她的手说道:“没事的,难得出来一趟,先把东西买好,再去酒楼吃顿饭。你不是说那鸣泉酒楼有一个会做淮扬菜的厨子吗?我也好久没吃过淮扬菜了。”
见她神色温柔,连眉眼都含了几分笑意,秦姝心中高兴,精挑细选了些珠钗首饰,又给三个丫鬟一人买了一支银钗子,才眉眼弯弯挽着秦母离开了首饰铺子。
马路上,秦姝和秦母有说有笑地走着,引来了许多路人的侧目。这样一对柔美婉约的丽人,看着也赏心悦目。
今日本就是朝廷休沐的日子,回京之后,陆之珩还是头一回应了同僚的邀约,在聚丰茶楼品茗谈事。
皇上的任令已经下来了,明日起他就要去户部当差了。当年他高中状元,在翰林院也待过两年。昔年翰林院的同僚里,许多都入了六部,也有些中庸耿直的还在翰林院里熬着资历。
今日约他的就是昔日的同窗薛崇礼,如今已经是翰林院编修,圣上跟前的红人,虽未入内阁,但他已得了首辅张朝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