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化街两旁茂密的梧桐树叶晃晃悠悠飘落而下,没有一丝风的追赶,悠闲自得。街上喧闹得厉害,不少人携家带口充实着人流。我在马路边上看了一会儿交通事故,双方都是特难缠的主,想必这样僵持下去也没个结果。街上的车子堵成长龙,鸣笛声此起彼伏,行人都厌恶得掩着耳朵,匆匆而过。
我倒一点也不反感,一边看着热闹一边匀速步行。在地下超市门前的广场上,两顶巨大的红色雨布帐篷格外显眼,我走近了看,是个图书地摊儿。
在金属架子搭成的简易柜台前站着不少人,妇孺老幼各异。一个中年男子背着手,在狭窄的过道间来回巡视,如军阀一般。坐在一张破旧书桌前的中年妇女手里捏着一沓格外平整,面值不一的纸币,从面相上看,我断定这二位是夫妻。做完这个鉴定,我开始把目光落在摆放并不齐整的书本上。一眼撒过便知,这里大概全是盗版书,除了角落里被翻弄成一团糟的过期杂志。
我拿起一本王朔的小说集,边角已经被撕烂,伤口处白花花的纸裸露在外面,想必过不多久这里也会变得脏兮兮。其中收录的大都是王朔被翻拍成影视作品的小说,耳熟能详。我在大学时读过一些,但时间久了也大都不记得了内容。我看得有些出神,不自觉点上一支烟,巡捕一样的中年男子快步来到我跟前,带来一阵凉风,惊得我手一颤抖,书本打到烟头。我明白他的来意,赶紧丢了烟,把书合上用力拍掉烟灰,但封皮上被烫的痕迹是弄不掉的。
那男人没好气地说:“你不知道这里禁止吸烟吗?”
他声音一出,书摊上的目光全部向我投来,热辣辣的。我做了短暂的反应,回口说道:“你这儿哪有禁烟标志?”
他冷笑一下,表示这样的辩驳没有任何力道,“全国上下都在倡导禁言,你年纪轻轻的就不看报看书?”
“这话还真新鲜,你哪只眼睛看到过禁止在大街上吸烟的规定?”
“这是书店!”中年男子说得斩钉截铁,唾沫星子奔射而出,我巧妙地躲开。
“那您这书店可真是气吞山河。”我说完这话,看见他的衬衣兜里鼓鼓囊囊地塞了个烟盒。他看出了我目光中的端倪,微微挪了挪身子,但并不管用。
“您教教我平时您都在哪儿吞云吐雾?”
“我在……”男子停顿着,想要寻求个无可争议的地方,“我在家里,谁管得了?”
“这话说的,谁稀罕管你,不过您的作风可真是舍小家为大家了。”
“你这年轻人说话怎么句句带刺,犯了错误还不听劝。”老板娘从侧面跨前一步,颇有万夫莫敌之勇的架势。
“您劝我什么?戒烟?个人喜好恕我不能领您的好意。”我发现自己越说越冷静,众目睽睽之下应答如流。
“谁要管你?我是说我的书怎么办?”
这本书在被烟烫之后,我就已经打算买下。兴许是闲着无聊,也可能是老板夫妇一上来就上纲上线,一副教化天下的模样,让我起腻。我打算周旋一阵,因为无论吵成什么样,也不过是一本书的价钱。
“我也奉劝一句,下一次想找机会教育人,先把功课做好,至少您得把禁止吸烟的牌子挂上,作秀也并非全无用处,胡搅蛮缠的时候也有个凭据。”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年纪轻轻的不学好。”妇女还是一副教育人的架势。
“对不住,生就一副无赖样,再说您年轻时候就特知书达理?”
我的话刚一落地,中年男人就拿着个禁烟的指示牌,伸到我脸前,“看见了吧?这标志认识吧?”
我撇着嘴点点头,“服了,一唱一和。”我把书翻过来,剥开书皮看价格,接着问道:“我买,多少钱?”
“你以为钱就能解决问题?”
“你打算怎样?”
“告诉你,老子不贱那一二十块,但你得给老子一个说法。”
中年男人看我词穷,蛮横起来。这把本没打算较真的我激怒了,我呼了口长气说:“给你个说法,叫工商来给你个说法,好吧?”
显然老板夫妻没有理解我话,提高嗓门说道:“我们交过租金,批准的摊位。”
我轻蔑地一笑说:“亏你还自诩知识分子呢,我说的是工商,不是城管。”我看二位依然不明其中缘由,不再卖关子,“你看看你的摊子上有一本正版书没?”
我此言一出,夫妻二人脸色骤变,但碍于众目睽睽之下,又正在做生意,所以并未有大的惊慌。
“我的图书可是打折的?”
“呦,这跟价格扯不上吧,你就是打一折,只要是违法出售,恐怕也有人收拾你。”我的语气不温不火,这让我也惊讶。
老板娘吵开了,“别吓唬人,你倒是叫工商啊,看看谁能耐大。”
老板娘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我本就是吓唬吓唬他们,打消一下中年男子刚刚的嚣张气焰,没想到要动真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