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满嘴瞎话的李普军,我对桐伟撇撇嘴,起身再次走向部长室。这是个把几缕头发梳成一边倒用以遮盖头皮的中年男子,身材不胖,但脸盘子又大又油,一脸的腐败分子像。
我一进门,部长好像在等我着似的,拿期待已久后事实被终印证的目光看我。我谨慎地一笑,端正地在他对面坐好。
“伤怎么样了?”他一上来先关心我,让我心里没底。
“都是皮外伤,筋骨没事儿。”我惭愧地说。
他打开杯盖,把上面的水一甩,吸溜了一口茶水。我递给他烟,但他摆手拒绝,我没皮没脸地说:“这是担心我贿赂您呐?”
他一撅嘴,歪歪脑袋接了过去,“你这点糖衣炮弹还糊弄不了我。”老刘抽烟是出了名儿的快,每一口都眉头紧皱把腮帮子鼓得足足的,三两口就能见底儿。
我也点上一支烟,不等他问就讲述起来,这是逃脱不掉的一关。“他们都是小混混,您玩剩下的。”部长一向是以经历了人生的沧桑巨变,看破红尘,最后不求名利自居。喝多的时候会跟我们胡吹自己当年在学校时怎么混成年级老大,令同学闻风丧胆。一次替别人仗义出头的经历,就能讲四五次饭局。我最好奇的不是他所讲故事的真假,而是同一件事他竟然每次讲得都不一样。
“总得有个原因吧?你脸上又没写着‘不服就干’的口号。”
我讨好地一笑,愁眉苦脸地说:“也怪我的几个朋友,年前去看演唱会,跟他们几个人因为座位的问题起了争执。我可是没想闹大,但他们上来就骂,哪句难听说哪句,我朋友就动手了。我本来还想拉拉架往回劝几句,可越打越起劲儿。我看大势已去,再说年轻人嘛,都火气十足的,就跟上捶了几下。”我把早已编好的瞎话用边回想边讲述的真诚语气说了出来。
“当时没留下单位、住址什么的?”显然老刘并不完全信我说的话。
“都多大了,早不是那个打完架自报姓名的年纪了,打完就撤。”
“一个座位一张票,怎么会有错呢?”老刘凑近了问,嘴里的酸臭味搅和着烟草味扑面而来,我略微往后撤了撤身子。
“那帮小子拿的假票,还飞扬跋扈地说我们坐了他们的位子。”
老刘笑得很狡猾,“你怎么知道他们的是假票?”
我抻了抻脖子,提起一口气到嘴边却发现没话可说,又缩了回去。有点气恼地说:“我们怎么可能拿假票呢?”我发觉自己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把幻想出的场景当成了真正的记忆。
他见这样争论下去没个结果,就来了个釜底抽薪地问法,“我那天也去了,有这么大动静,我怎么没看见呢?”
我开始心虚,灵机一动问道:“您的座位是哪个区的?”
“东区。”
“我们在西区,再说还没打起来就收手了,也没造成多大影响。”我的话前后矛盾,静等着他拆穿,但他却没在意。为了更加深自己的诚实,我补充说道,“我们去得早,还没什么人。”
他应了一声,沉默着,又想起什么似地问道:“最后怎么招了?”
我叹了口气说:“我们把座位让给了那群粗野的小子呗。”
“真够没种的。”他答得很快,但又收回了自己的话劝道我说,“都这么大了,不能再跟小孩子叫板了。”
我频率很快地点着头,抬眼看他。他又拿出一支烟,我赶紧探身对上火。“你是不知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浑着呢,比你们厉害。”我一听他这么说,心算放下了,他肯吹,说明十有八九不会再多问了。
“有一次,我正跟几个朋友在学校门口的小饭馆里吃饭。”他立即改口说,“是喝酒。那都晚上十二点多了,一个比我们大一届跟我沾点儿亲的哥过来找我,说他在宿舍里用台灯复习,室友反对就骂他,最后还把他赶出去了宿舍。我一听火‘噌’就上来了。”他拿右手做了个上升的动作,极其夸张。“我放下酒瓶就往他们宿舍跑,后面跟着我那俩朋友。我本来想找根棍子,但楼道里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我一推门,那几个货也没醒来,正睡着呢。我冲进卫生间接了盆凉水,往就近的一个头上一浇。大冬天啊,你想想就算宿舍有暖气,那也够受的了。”我随着老刘的目光,连连点头称是。
“他蹭就起来了,我理都没理他又接了一盆朝另一个已经坐起来的人身上一泼,全宿舍算炸开了锅。下床就干,我们人还少,那时候我打架确实有一套,最后他们几个服服帖帖的。”
我装出崇敬的神情,“是啊,您现在看起来都非常有正义感。”
老刘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稍稍一红,舔了舔嘴皮说:“当然了,都是年轻时候的混账事儿,没什么可显摆的。现在都是上班儿的人了,得有个成熟男人的风度,是吧。”
“那是,我在您这儿学会最重要的就是稳重。”我随着老刘讲话的方向不断变换拍马屁的风向。
他略微有些神秘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