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个一听大笑,黄昆竖起大拇指夸老关高明。身子前仰后合地一动,我感到膀胱里存了不少尿,于是歪歪扭扭地站起身,脑袋晃晕得厉害,“我出去放放水。”
黄昆和洪翔宇一听,同时起身,黄昆的状态已经与我差不多,但洪翔宇依然身手利索,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厕所在哪儿?”我一边挪开挤着胶合板的石头,一边问老关。
“在屋子后面,旱厕,味儿得很。”
两个木板刚开了一条缝隙,黄昆就侧身出了屋子。屋外依然寒风肆虐,湿冷的空气拂过面颊,难受得紧。黄昆并没有冲屋后走去,而是一边解裤子,一边摇摇晃晃地靠近院子里的杨树,“去什么厕所啊,在这儿还能给这老树添点肥料呢!”
我和洪翔宇也放弃了寻找厕所,三人站成弧形对着粗壮的老杨树。许是一直窝着身子坐在小凳子上,我费了半天劲儿才尿了出来。三条水柱浇在泥土上,发出“哗哗”的声响,给人很原始的亲切感。
看不清色彩的液体,并没有迅速渗进泥土,而是顺着树根的轨迹肆流开来。我不敢挪动脚步,因此这样势必会影响水柱的喷射方向,贱到裤子上就得不偿失。毕竟踩到屎尿是正常,裤子上蹭到就成了没出息,虽然仅是从脚到腿的距离在心理上却有天壤之别。
结完手浑身舒畅,我们重新将胶合板堵好,回到原位。老关已经喝完了瓷缸里酒,重新到了小半杯。
“我怎么觉得我们仨二十多的大小伙子还不如你一老头子呢?”黄昆加两根干柴,火光忽忽闪闪地映在他的脸颊上。
老关一笑说:“老啦,不行了,真不是吹,年轻的时候,你们这样的,我一个人能喝倒五个。”
“这我信。”我说着就又灌下一大口,酒喝到现在已经尝不出味道了,像喝水一般。
“老关,你还没说你为啥事儿来的呢?”洪翔宇似乎是有目的地问。
“我说啦,杨素玲嘛。”
“敢情刚刚在胡同里叫门的就是你?”
老关眯着眼笑,并不回答。
洪翔宇拿手一指说:“你一进门我就猜是你,看来这一把年纪还逃脱不了感情危机啊。”
“年代不同了,我们那时候思想多单纯,哪像现在的人眼睛都往钱那儿斜。”
老关这么一说,我们三个都竖着脖子听他讲。生活了几个年代的人,在时代变迁方面确实更有发言权。
“我现在住的房子马上要进行城中村改造,房屋的建筑面积也丈量过了,拆迁指挥部的政策也已经落实,就差签字赔付了。”老关说这话时,脸上满是年轻时置下这处房产的骄傲,话音刚落脸色随即变为忧愁。
黄昆提了提精神说:“那多好,马上就又能住新房,又能和你儿子分开住,不必伺候他们了。”
老关没回答,先是叹了口气。我大概已经猜到他为何发愁,“看来在你这儿,房子分配上是出了不小的问题。”
“那有什么可为难的,你就一个儿子,分一百套的房子也没其他人什么事儿啊?”洪翔宇的话该是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传统观念,诸如房产这样的大物业当然是由儿子继承,女儿根本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出了嫁的女儿就是别人家的人,从财产的继承上看,倒比儿媳妇更远。
老关点上一支烟,将空烟盒揉瘪,仍在炭盆了。他失去了刚刚讲述过往时的意气风发,一瞬间就变成了一个萎缩的老头儿,弯着脊背把双手伸在炭盆上的取暖。
他声音低沉,像是病了,缓缓说道:“按照政策我可以分两套房子,还有些杂七杂八的补助一共十来万。素玲说想跟我住一套,跟孩子们分开住。”
“儿子不同意?”我试探着问。
老关把头垂得很低,面颊贴在胸前。我不忍心再问,黄昆则已经醉得坐不到凳子上,他嘴里呼呼吞吞说了几句,就摇晃着进了里屋。我这时却异常地冷静,点上一支烟,静静地吸着,看着烟雾在空中盘旋,做着各种流动的动作。洪翔宇似乎觉得等不到老关的回答了,几个哈欠过后也进了屋子。我看看表已经凌晨一点半。
而那天夜里剩余的记忆对我来说是很模糊的,它们好像是飘渺的云雾在我的脑海里游离,真伪不辨。
那是一个天云高远的秋天下午,老关家院子里的苹果树还是绿莹莹的,它已经好几年没结过果子了。徐徐的清风浮荡在城中村整齐的胡同街道之间。蹬着三轮车卖蒸馍的年轻人在村子里游荡,车把上挂着扩音器,喊着简明扼要的口号“蒸馍”。村子活动中心的球场上一群年龄各异的人凑成三拨打着半场篮球赛,六球一局,输者十个俯卧撑,当然没有人会去苛求惩罚动作标准与否。一张麻将桌放在老杨家的院子里,不大的方桌周围足足围了十多号人。
老杨的妻子戴着枣红色镜框的老花镜,打出一张西风,说道:“老关这一次可有的受了。”
“我看未必,老关在家里一向是一言九鼎,他跟那寡妇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