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鼓掌吗?当然不是指做出在观众席上拍手这种师出无名尽丢份的事,也不会做在内心叫好这种搞得像暗恋人家姑娘求不得只能苦笑放手的悲情女配,只觉得喉咙里有东西,顺着管道被一节一节掐上来。
就像古代被贬官的诗人爱写闺怨与情诗,借一首“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表达自己渴慕君王恩典,她看向台上的唐柔,看到的也不仅是这位恣意的短发姑娘。
她自己不是因为热爱啊,执着啊这些写在中学生作文考卷里的原因来打游戏的,电子竞技职业运动员,这名字说出去霸气。哎,人总爱美化一些中性名词,凡是带着“竞技”“对抗”“胜利”这类英雄字眼都足够唬人,更何况还只是个“运动员”的定语。
这三个字自带金招牌,证明她的天赋一骑绝尘且幸运与努力并存,虽然貌似事实确实如此,但她并不想笑,给这块木头穿金戴银改变不了它泡水则烂的事实。它不过就是一份职业,上班是为了干什么这大家不都是明知故问吗?
程裕淮没多少爱好,一天高强度训练下来的那点剩余时间会看些同人文作为消遣,从他家看到本家,从喻黄双花这种正统帝后位到不知道哪来的草莽子,看得乐此不疲,深感女同胞们的想象力之宽宏与手法之精妙,台上一个四目相对又或者比赛上一个操作变形,都会被解读为夜夜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的幽婉哀愁。看多了,在训练营的艰苦奋斗的小程真的会有某一瞬间怀疑各位同事领导的性取向。
好啦好啦言归正传,同人女写得美,美得失真也是她们的一种趣味,却实在让自己惶恐。就如同鲁滨逊带一身枪械弹药闯进疯帽子的茶话会,本来是打算开启大殖民时代却发现物理穿透对梦中仙境无效,一股子气发不出,看着一群萌物堆在脚边无可奈何。
程裕淮当然不知道其他职业队是什么情况,或许荣称GPL界的黄埔军校“蓝雨战队”确实氛围和谐海纳百川,但她坚信广州这块地可遇不可求,大多数所谓的“队伍”完全能套用现代企业机制来辅以理解。
入职培训第一课:别和同事做朋友。这点她深以为然。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所在的呼啸战队在第七赛季股东股权变动和企业高管人事变动后,彻底走向了一个正规化、商业化的公司。也不知是不是南京这地龙砂反弓短小无力的缘故,队内氛围沉闷得完全不似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反倒是让她这位从三湘四水顺流漂下的务工人员宾至如归。本来的嘛,和同事做什么朋友,不撕破脸就顶好,公司也算给大牌,一来四险一金保险福利一应俱全,二来新手工资不高也只是相对职业圈,这数额放到应届大学生里都是想都不敢想,还有什么怨?
各取所需,就事论事,队友不是友只是普通同事,对待名为队长实为直属上司的人该用尊称用尊称,称呼副职位的上司副字不发音,工会部、装备部、数据分析部、公关部、法务部之类的同事ABCD要和哪些人多走动日后行个方便也容易,不要妄想老板会对你仁慈不要把战队当家,对同事把该做的都做了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理……
条条框框不成体系,也只能往脑袋上刻。
这点所谓的“成熟”当然不是先天习得,记规矩与本性相悖,她虽从小就被同班同学说高冷,但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仍然是个说一不二的小老大。只可惜物是人非,离得离分得分,不得见,友成仇。她也主动融了肉身装在成年人大大的瓶子里,一拎起来咣当咣当响。
出来了几年别的都不懂,只透了一件事:活着只是活着本身,别无它意。
想要舒服一点就要乖乖听话,弯腰低头一件不落,既要在微博发一句“老板同事在天堂”也要在午夜十一点微信夺命call里回复收到好的一定完成任务。只有一双草鞋的就不要学穿华伦天奴高跟或者当赤脚大仙准备得道的人,这二者觉得脑袋掉了碗大疤,不过前者的脑袋不会掉,后者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都是常人所不能及。
她和大多数人一样上不着天下不挨地,为生活垂头丧脑,只在收工钱的一刻当条巴普洛夫的狗,活着呗,还能把谁怎么样。
表面笑嘻嘻,心里mmp,不是因为两面三刀,只是别无他法。
程裕淮自认为自己不是个阴暗的人,如果把她的内心戏掰开揉碎摊板上确实不太光鲜,这话说得好笑,还不允许一个普通人有点阴暗面不成,既然专业能力过关又不会对不熟悉的人宣泄情绪,那还有谁能说一句不是。只是情绪稳定面上不显,不代表她真的纯粹得好坏都得百分百,人设只是人设,与其是在推明星不如在说脑OC。
团队赛是兴欣赢了,她边和队友聊了几个战术规划点也就过去了,实际上她并不在乎轮回兴欣或者谁拿第一,连荣耀巅峰之逐也无法挑动多少兴奋的神经,叶修最后几秒的惊天逆转早已非自己能企及,也只是直播中短暂惊愕便恢复如常。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
她再次拿起那块不属于自己的闪耀之物,蛇头高高昂起一幅倨傲的样子,蛇尾低垂指向兽爪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