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离城这日,道闲一早便派人给凛送来了消息,说他临时起意,决定陪同瞳回凉州。这突如其来的行程让凛不免慌张,担心道闲会用刚拿到手的忘忧丸。
凛想托夕夏去信问询,又担心信会落入旁人之手,只得相信道闲曾答应过,这药丸不会用在她在意之人身上。
时间一日日过去,凛迟迟未等到瞳约定的信件,倒是收到了道闲的一封简短家信,信末尾他还不忘留了句“原慈与瞳皆安。”
凛心中隐隐的担忧终于随着道闲这几个字消散。虽说平日里道闲表现得粗枝大叶,凡事漫不经心的样子,可在真正要紧之处,他却总是细致体贴。
道闲在凉州待了数日后,并未回到京都,而是直接返回了余末城。听闻他给道祐的理由是因在凉州见识到了颇多治城之术,便打算照葫芦画瓢,重新整顿自己的余末城。
道祐对他飘忽的行踪和散漫的态度颇为不满,但也拿他毫无办法。
凛打心眼里万分支持道闲回余末城决定,并默默祈祷他别再入京。
一个月过去,京中并无异常动静,凛渐渐将忘忧草一事抛诸脑后。
转眼学年末的各项考核近在眼前。唯有通过第三学年的考核,凛才正式拥有制药师的资质,才能继续进行最后一年最终成为医师的学习。凛不敢怠慢,每日的制药任务和功课几乎占据了凛全部的精力。
顺利进入第四学年后,凛开始在医师的监管下于药铺见习。每次轮到凛坐诊时,药铺总比寻常日子更加热闹。真正看病问诊的人少,更多的人是怀着好奇心站在药铺门前,好奇打量这位传说中的神姬。
凛的医术并未见得有多么高明,可她天性热忱体贴,也愿意认真倾听病人的各种诉说抱怨,使得大多数病人离开时心中很是舒坦。不多时,市井巷陌传颂开了“信凛”妙手可回春的说法。
日子久了,凛心中难免有些飘飘然。瑚叔察觉到她的得意忘形,便在饭桌上及时敲打她,说左不过是因她神姬的身份,大家待她更为宽容和爱戴。实际上她的技艺尚浅,每次问诊还需要接受更有经验的张、胡二位医师督导。几句话便让凛谦逊下来。
一日,凛发现平日里热闹的药铺此刻却冷冷清清,铺外的街道已被京卫士清空,街面上空无一人,对街的几个铺子也都是大门紧闭。
“今日是有哪位大人物前来问诊?”凛好奇地询问一旁匆忙整理着病人名册的张医师。
张医师撇了撇嘴,不满地回道:“你看这个阵仗,除了那位还能有谁?”说完便卷起手中的名册迅速躲进了里屋。
凛瞧见那屋子里头还躲着其他几位当值的医师,一时铺内无人,凛便逃避不得了,只得硬着头皮等候。
不多时,道祐果真现了身。
凛已有近三年未见过他,他如今已年过半百,但保养得当,体态雄健,丝毫看不出年纪,只是神情略显疲惫。
凛躬身拘礼,抬头迎上了道祐同当年一样灼灼的目光,不由心头一紧。她心中本还存有侥幸,觉得三年的时光可以让她彻底摆脱掉这令她极度反感的凝视,眼下希望落空,她只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对。
道祐缓步进了铺子,他身后的一众随从受到药铺禁入法术的限制,无法跟随,只能在铺外廊下等候。
道祐坐下身,同普通病人一样,将一只手摊在把脉的几案上,用难得的温和口吻道:“听闻坊间传言夸凛神姬医术了得,我近日身子不适,烦请凛神姬也帮我诊诊。”
凛垂首恭敬道:“那些传言都是玩笑话,您别当真。我仅是学徒,您身体贵重,还是等瑚叔来给您看查。”
道祐并未为难她,收回手问道:“你和道闲近来可还有联系?”
凛担心给道闲带去不必要的麻烦,赶忙摇头否认。
“我同澈商议过了,决定还是撤回你与闲儿的婚约。”道祐说着,仔细打量凛的神情,似欲看穿她的心绪。
凛不知澈为何会同意道祐这一请求,以在她的立场,应当担忧凛与道祐的联姻才是。
凛曾企盼过婚约取消,眼下反倒希望能立刻去余末城,躲开眼下的窘境。凛稳了稳心绪,作出烦忧状,缓缓道:“道闲已在我屋内留宿过多次了,若是取消婚约,以后怕是无人愿接纳我了。”
“闲儿已向我坦白,并未与你有过亲密。明年结业后,你便迁来大公府居住。”道祐命令道。
凛不敢冒然明言自己的不情愿,亦不能谎称她对道闲有意,怕那样会连累他无端遭罚。思绪翻飞间,瑚叔终于现身。
瑚叔温和地唤了一声“祐儿”,未作多余的寒暄,坐下身替道祐诊脉,后又细细询问他的饮食作息,近来服了何种药云云。
听道祐对自己症状的描述,又见他神情稍显倦怠,唇色微微泛青,凛便猜到先前道闲求她制作的忘忧丸极有可能落在了道祐腹中。
以瑚叔深不可测的医术,他定能辨别出忘忧丸之毒。凛胆战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