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有心或无心,刻下鲜艳又凋零的纹理。”
——杨丞琳《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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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用上,9个科目挤在两天考完,装书的收纳箱被搬到走廊又重新搬回教室,考场是按上次期末考成绩排的,温迟迟在第一考场写完一整支新的碳素笔。
第一天。
第二天。
第三天开始。
原本应该是文理分科之后的第一次考试在现在显得平平无奇,课照旧往前上,温迟迟在上完英语课后的大课间,按照英语老师要求的收早上的听写。
英语老师深谙松紧结合原则,她确实要求了要把听写上交检查,但也留下了可以操作修改的空间。
大课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这次没好好记单词的学生改出一个贴合自己一般水平又不会挨批的合理分数。
“温迟迟你能不能稍微等一会儿啊,我这儿还有点没改好。”
诸如此类的声音此起彼伏,左上角收听写的书堆停在某个厚度后就不再往上加,温迟迟找出下节语文课可能要用的课本,全都很好脾气地回应,并表示自己完全可以再等几分钟——
同样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
大课间的广播体操音隔着窗外淅淅沥沥的细雨传到教室,被各种喧闹声轻易盖到快只能听到电流尾声。已经立秋,滴答的雨季再反复几天应该就到尾端,宜兴从来不下雪,今年剩下的、能够像这样顺理成章在座位上不动弹的大课间已经屈指可数。
“我去接水,要给你倒一杯吗?”英语是王思琪的强项,她早早就把听写本递给她,这会拿了杯子起身,准备去楼下。
温迟迟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半沉,于是摇摇头,又想起什么,问她:“你吃早餐了吗?”
这样的天气接水的人估计会很多,今天早上下雨王思琪又来的晚,温迟迟有轻微低血糖,一般时候都会记得往包里装些小包装的糖或者面包。
王思琪也试了试温迟迟保温杯的重量,见她要给自己拿,赶紧制止,眉眼间略微狼狈:“吃了吃了,早上就因为吃早点才来晚了。”
这么会儿功夫,听写本已经有挺厚一摞,温迟迟点点头,自己拆了一颗薄荷糖含,在王思琪走出教室后估摸着数量已经差不多,拿起那叠本子来数了数,抱着走出门外。
教室在三楼,细雨顺着风飘进来,斑驳着绿漆的栏杆上挂满水珠,这样的天气,大家都更乐意待在座位上补觉。走廊难得寂寥,绿漆斑驳的窗台边挂满雨伞,残留的雨水绵延落下,把灰色的水泥地氤得接近黑色。
踏过两种不同色调的长而曲折的分界线,左拐,没几步就走到办公室,温迟迟嚼碎口里的薄荷糖,打了报告。
“都收齐了吧?”英语老师的工位就在靠近门的地方。
“齐了的。”温迟迟应一声,目不斜视好让自己能够忽略另一边的声音,然后把本子放在桌上空的位置。
英语老师正在写教案,匆匆略过一眼:“行,点过就行,你先回去吧......”
“哎温迟迟,你过来一下!”英语老师话还没落完尾音,坐里面的陈方回过头来看到她,先喊出声。
口腔内壁是薄荷糖留下的凉,正要抬脚的温迟迟被刺得心脏落了一拍。
她视线跟着脚步移过去,老王位子边还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她这边,听到声音也没转过来。
他没穿校服,深灰色的连帽卫衣和同色运动裤,身形挺拔落拓,很高的个子。
她其实一进来就已经看见他。
“恰好你过来了,也省得再麻烦。这样,你帮我把听写本拿了发下去,哦还有月考试卷的答案,放试卷头了,你一块儿拿过去,上课让课代表念一念先改着,我待会儿有个小会儿去的晚点。”不同于老王,陈方丝毫没有中年发福的迹象,个子中等,看起来也要更温和。
陈方既是五班班主任,也是两个班共同的物理老师。
他的工位在墙角,试卷放在靠里的桌子上,温迟迟再次刻意忽略余光中比陈方高出一个头的身影和尘封过一段时间却依旧眼熟的侧脸,试图从那个人身后绕进去。
教师办公室是教室改的,座位间隙本就不大,隔壁工位是语文组的老师,地上摆了一摞厚厚的作文材料。
这么一来,再怎么往旁边避,还是不可避免地和烟灰色衣角擦身。
又是很淡的阳光味,和雨水混在一起。
温迟迟捏了捏手心,大脑像冗长待机后的重启,还没来得及在心里铺陈出那个结论,一步未迈完的距离,陈方已经在抓紧时间继续刚才未完成的训话。
“李槜,陈老师知道你以前在省实验也就是尖子生,入学成绩也确实完成的很好,但既然你来了我们班就得遵守我们班的规矩!你这语文成绩连及格线都还差着十分就算了,那八分的古诗填空呢?你就填出来一分其他都空着是什么打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