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晚予规划了大量的国画学习和练习,即便哪天生病了或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会安抚却并不会让她搁置任何计划。
小时候晚予不懂,只觉得奶奶想她学的想她画的,她就该努力去完成,随着年龄成长她才渐渐意识到,自己好像并没有奶奶那样热爱绘画。
她甚至觉得自己讨厌画画。
青春期有段时间逆反心理很重,她讨厌牛皮胶的味道,讨厌硬着头皮完成然后撕掉重新再画的感觉,她越是练习越是发现自身的不足,不明白坚持忍耐的意义。
但这样的心思,晚予只敢告诉纪泽行和纪泽舟。
她不敢跟奶奶说,奶奶似乎不会理解这样的痛苦,因为在奶奶的世界里,可以在画室待上一整天,不厌其烦地去临摹同一副名作。
那副兰花图奶奶临摹了无数次,自己也创作了无数副,可她仍然会感叹“要是一生能画出这样一幅,尝遍所有苦楚也是值得的”。
现在的晚予并不会厌恶绘画,但她依然做不到像奶奶一样炙热追求。
“……与其说奶奶喜欢那副兰花图,不如说,那是她一种精神想往,在那间画室里她看着那副兰花,临摹着那张画,她不再是谁的妻子谁的母亲,她只是她自己——戴兰。”
晚予边吃边徐徐说着,说的时候很平静,声音起伏没有波澜,回忆看似对她已经是愈合了的裂缝。
“泽哥,你说人一辈子能有个追求还能为此努力,是不是挺值的?”
纪泽舟倒了一杯茶安静听着,目光流转过她的神态言行,深色双眸定定和她对视几秒随后轻飘飘地错开,唇角浅淡地扬了扬若有所思地说了声:“嗯,值得。”
她向往内心强大丰富的精神追求,羡慕钦佩这样的人,戴奶奶是纪泽行也如此,但他并不是。
纪泽舟从出生开始就站在巨人托举着的手中,他们这样的环境不需要再像长辈一样带着强大的信念奋斗。
他的大哥和纪泽行很早就找到人生目标,似乎这样完美的家庭中缺了一个反面陪衬,而他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这个角色。
按纪老爷子的愿景,大哥稳当从事父辈的道路,纪泽行向往航天做科研将来也是顶尖人才,而他本该好好待在部队里,但偏偏要从商私营,这一行在长辈眼里属实是自毁前程离经叛道了。
他不缺钱也并不是因为喜欢钱,只是喜欢运筹帷幄的感觉,或许在晚予眼里他一身铜臭也未可知,反正总不是她欣赏的那一类人。
纪泽舟心思变化越想越深,什么都不知道的晚予小龙虾剥地很是起劲,见纪泽舟不吃,还贴心地剥了两只给他。
“你不吃吗?这家麻小可香了。”
纪泽舟回神把那两只没动过的小龙虾夹她碗里,让她别剥了。
“我不吃,我饱了。”
“真不吃?”
“嗯。”
“那你给我剥吧。”
晚予是开玩笑的,没想到纪泽舟眉头轻挑,还真的戴上手套一只只剥干净放她碗里。
“够吗?不够再叫一份,我多剥点你打包带回去。”
“够了够了,大闸蟹都刚吃完呢,”晚予吃得欢,嚼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嘟嘟喃喃抱怨一句,“我这几个月跟你吃饭都重了三斤。”
纪泽舟两手架在桌沿,垂眸完完整整地给她剥出虾肉,听到她这句话暗自笑了笑。
“寸秋馆的活动你想去?”
“嗯?你有邀请函?”晚予身体向他对面凑了凑,眼睛睁大了一些,什么时候纪泽舟跟书画人士来往了?
纪泽舟没答她这个问题,语气平淡地又问了一遍,说:“你只说想不想去,想去的话我可以安排。”
晚予沉默了,垂下眼睑抿了抿嘴思索,片刻后她才抬眼回应:
“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性质的聚会,如果是普通私展我当然乐意去,可如果是专业性的交流,你安排我去,那意味就变了。”
纪泽舟顿了一会儿。
“我先让人了解一下,如果是展览就安排你去。”
他这样说晚予也不好再跟他客气推辞,笑着点了点头。
纪泽舟刚刚才意识到,他好像习以为常地以高姿态的身份安排晚予,吃饭衣服等等。
这样的事在他眼里微不足道,但他忘了晚予已经离开他的生活圈子八年,她的生活环境和接触到的人已经无法让她像小时候一样习惯这些安排。
他介意晚予因为衣服跟他客气,却没有考虑过她的想法,如果是行哥,绝对不会让她感到为难……
剥完最后一个小龙虾后,纪泽舟摘下一次性手套,拿起旁边的湿纸巾擦了擦手,抬眼认真看向晚予。
“姜晚予,你想请我吃饭,是因为你想跟我一起吃还是因为那天那套衣服?”
“这个嘛……”
“我带你去一些餐厅是因为我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