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片刻,雨缓缓停歇,房檐上的积水若断了线的珠子滴答滴答落至地面。
朱敏忠只听说杨溪是位大美人,今日一见,却是有些落空。
此人不施粉黛,狼狈至极,衣着暗旧,虽尤可品出姿色非凡,可距离他心中大美人的标准仍是差了些。
江霁啜了口茶,瞧向窗边。
杨溪抬起那双水灵灵的眸子看向朱敏忠,道:“是,下臣御茶房杨溪。”
朱敏忠对于菜库投毒之事,仅知晓凶手已是缉拿归案,并未听说其中有何冤屈。
他回眸瞧向江霁,将话撂给江霁道:“晏清,你有何想说的?”
江霁本想静候真凶再次出手,也好验证是否是自己心中所疑之人,未料半路来个杨溪,偏偏要搅乱计划,如此能言善辩之人属实令他厌恶。
“你几次三番来求个真相,句句声称郑丹秋被冤枉,可有证据。空口无凭,谁人不长嘴,若是仅凭一张嘴,便能洗脱冤屈,那这狱中无数将死之人即可无罪释放罢。”江霁起身慢慢走近杨溪,离她仅一步之遥。
杨溪一时哑言,江霁所言又何尝不是,她仅凭对郑丹秋为人的深信不疑,便求眼前这位自己并不熟悉之人与她统一战线,岂不是痴人说梦。
江霁续道:“内务府闲杂事不少,本王没时间与你议论这事,拿不出证据便不要擅闯绮园,上次饶你,这次不追究,难保下次不会降罪于你,这内务府终究不若你茶庄上随意,杨帮厨记好。”
辩解之语如鲠在喉,杨溪微微垂眸瞧向地面。
朱敏忠向前,胳膊肘碰碰江霁道:“瞧把人姑娘吓的,晏清,又摆出这副官腔,难怪内务府上下都惧你尊你。”
这句玩笑话将沉闷气氛变得轻松些许,似是溺水之人被埋没在深深窒息的无力感时,一把被拉上岸。
在江霁这番话出口之前,杨溪是定定瞧着他的,他此话一出,她的眼神便飘忽起来不再看向他。与杨溪而言,她一新入宫之人对内务府各位管事尚且认不清,又何谈找寻证据。
半晌,杨溪才开口道:“江总管所言极是,是下臣失礼,只是还望大人明察秋毫,能出手彻查此事,毕竟…所见不一定为真,所听也不一定为实。”她本欲言慎刑司屈打成招之事不在少数,终究未说出口。
朱敏忠觉得心烦,缠缠绕绕,两人互相道不明白固执己见,又不肯让步。他道: “依本王看,叫慎刑司那帮人再彻查此事也不是何难事,实在不行,去问问大理寺张少卿,陈茂一案不是交由他大理寺全权负责了?”
江霁垂眸沉思,一时未回他,既不愿入杨溪的话,又不可拒绝四皇子。
乌云仿若飞升,云彩渐变白,天也亮堂起来。
咚咚咚——
沉闷有力叩门声打破这短暂沉默,冯知远的声音传来,“江总管,在下有事禀报。”
江霁淡淡道:“进。”
冯知远推门而入,一进门便瞧见房内众人,他先后向朱敏忠和江霁作揖后,低首道:“江总管,茶院出事了。”
门外的风裹挟着雨后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空气凉爽些许,只是门槛处被踩溅上了泥土足印。
江霁似是预料之中,并未有太大反应,反倒是朱敏忠急着探听,忙问道:“何事,说来听听。”
冯知远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杨溪,心间疑惑,为何她在这。
杨溪虽只是身份低贱之人,不足为惧,可一些传话,总还是想着避开无关之人。
朱敏忠瞧出他的顾忌,在太师椅上换了个姿势后,开口道:“无妨,说便是。”
冯知远将门反手带上,向里走了走,站定了才道:“茶庄今日送来一批新茶,本欲整理妥当封存好,谁料茶库的小六闻着香便偷了些去,自己沏了喝。”
“咳,本王当是何事,原来是偷鸡摸狗小事罢,偷盗之事最为常见,这点事慎刑司自会处置妥当。”朱敏忠闻言失了兴致,他本以为发生何稀罕事,偷盗属实不值一提。
江霁扫朱敏忠一眼,又看向冯知远,淡淡道:“继续说。”
若只是区区偷盗之事,以江霁对他的了解,冯知远定不会如此慌张。只怕是已如他所料,菜库投毒之事又重演。
“本是小事,可谁料…小六品了口茶便倒地口吐白沫,合药医生(注1)到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冯知远说着语速愈加缓慢。
果真如江霁所料,真凶只道是郑丹秋做了替死鬼,便又出手,有何深仇大恨,如此急着置皇室与死地。
杨溪将一切尽收眼底,从江霁对郑丹秋一事迟迟不愿彻查,到方才他丝毫不意外的表现,杨溪霎时醒悟,或许,一切皆是江霁的一盘棋,目的便是赌真凶会再次出手。
这人真是有够隐忍的。
江霁又开口道:“管六库的周正呢,可有将茶库封锁。”
朱敏忠的脸色转瞬阴沉,究竟是谁,几次三番要置他